“郑黑背跑了?”
“可不是嘛…昨晚泰兴车行的人先动了,出手便是雷霆之击!”
“听说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铁刀帮那些能打的,就残了七八十个,下手狠辣,手脚尽断…”
“郑黑背估计是吓怕了,当晚就逃得不知所踪,听说还将帮里的钱全部卷走,眼下不少刀客正在寻找,准备黑吃黑,咬一块肥肉…”
“对了,这小子还真不是东西,临走时还坑了他师兄一把。”
“怎么坑的?”
“他把那些伤残的手下,全部送到了王姚的医馆,说是足量给钱,结果人却跑了,现在医馆里到处都是伤者,还不能往外扔。”
“哈哈,可真够缺德的…”
江湖道上,各种风声流传最快。
昨晚发生的事,还没等到天亮,就已传遍咸阳城。
江湖中人自然不提,谁都知道周家末日将近。
咸阳城百姓却是津津乐道,拍手称快者有,讥讽嘲笑者更多,骂的狠了还要啐一口,是当真解气。
“借过借过!”
沙里飞推开城门拥挤的人群走过。
换做往常,以他的性子,怎么也要停下来吹两句,说说自己在这件事中,发挥的关键作用。
但现在,他却心急火燎,根本顾不上其他。
咸阳城大门卯时才开,他既无翻墙过户、飞檐走壁的功夫,也没有足够的面子让守卫放下吊篮,只得老老实实等待。
距李衍离开,已过了一个时辰。
他可不想耽搁时间,弄出什么岔子。
当然,沙里飞也没注意到的是,铁刀帮帮主郑黑背,也乔装打扮,装成一名北地货商出了城门……
…………
“我找青阳子道长。”
咸阳城隍庙外,沙里飞恭敬递上帖子。
这座城隍庙年代古老,自秦汉时便已建起,历经战火,几次毁灭又重建,如今已成占地二十亩,各色建筑近百间的大庙。
庙内供奉的,是秦时大将蒙崇。
这类俗神庙观,离不开民间香火,因此大门常开,方便百姓进入烧香,每年五月十五,还有盛大庙会。
然而,沙里飞不是进烧香,自然要递拜帖,否则连那位青阳子道长的面都见不上。
“居士请稍等。”
道童看到拜帖上万掌柜的名字,自然不会拒绝,说了一句,便快步跑入后殿。
沙里飞心中焦急,在外等待,无意中瞥到城隍庙上对联,写的是:神目如电察秋毫,人心似镜知善恶,横批明察秋毫。
他以往对这些地方是敬而远之,毕竟游走江湖,哪个没干过几件亏心事。
如今再看,沙里飞不由得心中暗叹:城隍爷,但愿您神目如电,明察秋毫,若弄死妖人,救回道长,老沙一定时常来给您上香…
正当胡思乱想间,那道童已经出来,施了个礼,抬手道:“居士请随我来。”
沙里飞跟着道童,一路通过应门和大牌坊,又从配殿回廊来到后殿。
只见大殿上,供奉着一尊武将,身着金甲,白脸红须,右手持剑,左手端着大印,双目圆瞪,威风凛凛。
神像前供桌呈梯田状,密密麻麻放满了各种黑陶罐,全都贴着黄符,周围油灯盏盏,香火缭绕。
供桌侧方,蒲团上盘坐着一名老道,白发长须,天庭饱满,面容慈祥,正是咸阳庙祝青阳子。
他头戴九梁巾,身着通天服,太玄正教以黑为尊,因此是外黑内白,还绣着左青龙、右白虎、后背玄武,前胸朱雀,且系着龙虎二带。
这一身威严华丽,唯有进行科仪时才会穿戴。
沙里飞虽说不懂,但态度却很是恭敬。
王道玄跟他说过,各地城隍庙,都属于朝廷礼部玄祭司管理,这个衙门负责考核天下玄门修士,颁发道牒,权势不小。
能担任一地城隍庙祝者,自然不凡。
这位青阳子,道行虽只有三层楼高,但却德高望重,徒子徒孙众多,切不可得罪。
“哦,找到了?”
听得沙里飞诉说经过,青阳子抚须道:“没想到咸阳竟藏了一位活阴差,却也是那陈法傀命中难逃一劫,你且去吧,待到巳时再来城隍庙,自有人陪你前去。”
“啊?”
沙里飞一听急了,连忙抱拳道:“道长,人命关天啊,我小兄弟在那儿守着,况且王道长生魂还在妖人手中,万一……”
“莫要惊慌。”
青阳子微微摇头,“那陈法傀待在墓中,只因兵马和傀儡白天难以施展,而古墓阴气甚重不受影响,但凡有人进入,便会被察觉。”
“同样,贫道驱使社令兵马拿人,也得要晚上,若是急了,打草惊蛇,反倒难以救人。”
“巳时前来,误不了事的。”
这老道位高权重,却态度和蔼,沙里飞也不好争辩,只得苦着脸离开了城隍庙。
想起李衍的吩咐,他连忙折返,讨了一张殃榜,又跑到附近棺材铺,要了個上好的棺材,带着人跑去城外,将吴老四收敛,暂时停放在义庄。
做完这一切,便到了巳时(09时至11时)。
沙里飞急匆匆返回城隍庙,大殿内除去青阳子,已多了两名道人。
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后背绣着太极图,身背七星宝剑,五官清正,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煞气。
而另一人,则身着白色道袍,头绑白色八卦带,肤色焦黑,络腮长须,身形高大,看上去威猛,但眼中却带着一丝悲伤。
青阳子对着沙里飞开口道:“这位是执法堂罗明子道长,这位是九元教赵法城法师,便由他们陪你去。”
“啊,见过二位。”
沙里飞恭敬抱拳,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可是记得,那陈法傀就是来自九元教,怎么还让他们去拿人,徇私枉法坏了事怎么办?
九元教赵法城微微点头,又对着青阳子恭敬拱手道:“多谢青阳子前辈。”
“无妨。”
青阳子摇头道:“你们九元一脉世代守护始皇陵,于社稷有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好啊,果然有鬼!
沙里飞气得够呛,却不敢多说什么。
他能看出,那罗明子气势不凡,应该是个暗劲好手,再加上术法,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
万一冲动坏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告别青阳子,三人当即从大殿出来,进了城隍庙后门,早有道童牵来三匹快马。
三人也不废话,当即策马离了咸阳城…
…………
轰隆隆!
秋日阴沉,空中响起几声闷雷。
密林中,李衍面色凝重盯着对面土山。
他出发的早,又骑着快马,来到吴老四所说的地方,却遇到了麻烦。
这里确实有古墓,远离村镇,位于荒山郊野之中,起于平地之上,远远望去,好似一头巨鳌俯视关中平原。
他虽不懂风水堪舆之术,但也瞧得出是一块宝地。
但问题是,上面的古墓不止一座!
仅肉眼观望,便发现了三个,不过年代古老,连墓门都已被人打开,显然是遭了土耗子毒手。
而且也不知那陈法傀用了什么术法,竟能遮掩气息,他施展神通,只能闻到几个墓中有少许阴气,根本找不到对方行踪。
他也不敢贸然上山,免得被对方发现。
想到这儿,李衍不由得心中焦急。
碰到这种情况,他的手段还是少了些。
就在这时,远处隐有马蹄声响起。
援兵来了?
李衍心中一喜,连忙来到树林旁查看。
只见远处土路上,两骑飞奔而来,一人穿着羊皮褂子,头戴狗皮帽,一人则身着粗布黑衣。
二人虽经过了伪装,但李衍却看得清楚。
分明就是袁瞿和郑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