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实在没心情的话,我先送你回去,之后帮你跟秀荣说一声就行了,她不会介意的。”
开始检票的场馆入口有些熙攘,林允儿安静地跟随任宋演排在队伍当中。
她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了看,说:“没事……我就是,这几天做的梦越来越清晰了。”
如果说先前还止于猜测的话,那么现在林允儿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肯定,那场蓝色之梦的确与她回归书中世界的时限有关。
今早醒来以后,她内心的警兆仿佛强烈了许多。她有种预感,距离那边的世界把她拉回去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情绪影响了你的判断?虽然提出七天期限的人是我,但你别忘了,你上次在这里并不是只待了七天。”
“老实说……我知道短时间内我们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现在比起回去,我更担心的是,我回去了就再也过不来怎么办。”
“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那我们现阶段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林允儿顿时生气地扬起脸来,但很快又丧气地撇着眉毛。她伸出手指,用指尖表示抗议一样,轻轻戳了两下男人的后背。
走在前面的任宋演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会等你一段时间,如果你没回来的话,我在这边也会想想办法。”
“这可是您说的!”林允儿心花怒放,旋即又愣了愣,略微别扭地转开脸,不再去看身前那道高高大大的背影。
她发觉自己似乎太过轻易就接受了任宋演的安慰,明明她对待其他人从来不是这样。
两个人照着票根找到座位坐下后,任宋演又开口说:“以防万一,之后你要是真回去了,我劝你暂时不要把别人带去我房子的那个位置。”
他不待林允儿询问就解释起来:“对于你之所以能回来,我其实认为还有一种可能。书里的世界再怎么演化场景也应该有它的极限,总不可能真的像现实世界一样大。”
“您是觉得,我当时只是抵达了场景的边界?”林允儿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起来,我那时候确实感觉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任宋演不置可否,继续说:“我也想建议你自己不要再贸然去尝试这种做法。从悬崖边跃出的人固然有可能逃到对面,但更多的人都是跌落下去。”
“可是行不行总要确认一下不是吗?”林允儿低着声说,“万一我找不到别的方法回来呢?况且……您会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您不相信您对那边的世界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吧?”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任宋演坦然承认,“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最近第一次听说自己居然‘创造’了一个世界。”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林允儿存在着一定分歧。
在林允儿看来,任宋演既然是小说的书写者,那他和书中的世界就必然有某种脱离不开的深层联系,这点从一开始就确凿无疑,任宋演本人却持相反意见。
不对……林允儿仔细琢磨了一下男人的态度,她感觉任宋演更像是明确知道造成她穿越的根源所在,所以他才会表现出这种与己无关的思维方式。
林允儿狐疑地偷瞄她身边的任宋演,嘴唇嗫嚅了一阵,终究是没把话问出口。
“说起来,家里面差不多要做一次大扫除了。如果你今晚还没走的话,明天记得早点起床。”
“嗯?我们家,不对,是‘城堡’那么大,您平时难道都是自己做卫生工作吗?”
“嗯,差不多。偶尔我会把纯揆她们叫过来当苦力。也许你曾经在电视剧上见过,有的作家会为了寻找灵感在家里找点闲事做。还有,我很不喜欢陌生人进入我的屋子。”
林允儿认为最后一句话恐怕才是真实的理由。
回想任宋演家那多不胜数的房间,她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但也只能毅然决然地点头应是。
身为一名白吃白住的房客,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哦,还有一件事。”任宋演的表情间混进了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状若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说:“等会儿李社长来了,你帮我拦住她一下。”
林允儿听后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之后没过多久,当李纯揆和权俞利以及崔秀珍一行三人到来后,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宋演!”
乖乖听话起身拦截的林允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前一花,只见身材娇小的李社长早有预料似的,直接弯腰低头,动作极其流畅地从胳膊下方绕过去,随后坐到任宋演另一手边的座位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你想组乐队我没意见,别拉上我就行。”任宋演抢先把话堵死。
“呀,我这些天在聊天房里解释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都没看?重点不是‘我想组乐队’,重点是‘我想和你们一起组乐队’!宋演呐,我们一起玩嘛!嗯?大不了我叫你宋演哥!你成全一下妹妹的愿望嘛!”
在旁听着的林允儿默不作声,她回头和其他两人对视,结果发现权俞利和崔秀珍眼里包含的情绪也差不多。
真是不幸又万幸,大家都是这死丫头的好朋友。
“我知道你想先说服我然后借此去说服其他人,但你真的觉得这么做有用?”
“无所谓。只要秀妍吃这一套就行了。只有你加入,我才有把握说服她走出她那间裁缝工坊。”
“那其他人呢?”
“俞利和孝渊已经答应我了啊。”
面对着任宋演刹那间意外的眼神,李纯揆得意洋洋地竖起两根手指晃动,就像在比划着胜利手势。
“我也没办法。”刚刚入座的权俞利迅速交代了一遍来龙去脉,“李社长跟我说,只要我答应,她就不逼我去演卢作家的那部电视剧了。”
“恐怕是人家剧组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所以她才来向你卖乖吧。”任宋演冷着脸说。
权俞利摊开双手,继而对任宋演略显萌态地缩缩脖子,表达自身的无辜。
“不管怎么样!”李纯揆故作豪迈地想勾住任宋演的肩膀,可惜手不够长,想把胳膊肘搭上去都勉强。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不管怎么样!泰耎不必说,第一个叫好的人就是她;现在就剩你和秀妍还在无谓抵抗了,四票对两票,反正你最后都会答应,非要浪费这个时间干嘛?”
“真好啊。”崔秀珍一脸歆羨,“可惜我不算你们小圈子里的人,加我一个太奇怪,不然我对组乐队也挺感兴趣的。”
“你还添乱?”任宋演转头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明明是姐姐的崔秀珍也立刻闭起嘴巴,正心虚着,目光转而对上旁边的一双眼眸。
崔秀珍刚露出友好的笑脸,又听任宋演敲了敲扶手,说:“别骚扰人家。”
“我这是准备打招呼好不好!”崔秀珍叫屈。
坐在两人中间的林允儿左右看去,忍俊不禁地悄悄抿住嘴角。
刚才崔秀珍选择挨着她坐的时候,她本来还有几分放不开,眼下紧张感倒是被冲淡得一干二净。
这边说完话,任宋演又问李纯揆:“俞利我知道了,孝渊你是怎么威胁她的?她现在可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陪你玩。”
“什么叫我威胁她?”李纯揆不满地说了一句后也纳闷地讲,“我就是这几天又跟她提了一下,然后她就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我说真的!”
众人对于李社长的话都是半信半疑,不过后来当姗姗来迟的金孝渊露面,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呀……”李纯揆用手捧起金孝渊披散的头发,两眼瞪直地看向她,“你生病了吗?”
她说着话就要去摸金孝渊的脑门,肉乎乎的手背被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啊!”清脆的巴掌声与轻呼同时响起,李社长气愤地捂着手说,“我这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好不好!关心!”
金孝渊翻翻白眼,放好包后说:“你就是想趁机摸我头,我还不知道你吗?你都三十几岁了李社长!”
“哦嚯,这可是你先挑衅的啊!那你呢?三十几岁了,这算什么啊,迟来的青春期吗?”李纯揆不甘示弱地反问。
“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翻了一下宋演的书,突然想试试染头发。”金孝渊低头从包里找出发圈。
她抬起脸来看了看,见每个人的视线都还集中在自己身上,便绑着头发说:“真的,差不多就是换个发色换种心情的道理吧。我今天的内心确实平和了很多。”
“可你整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平和’。”权俞利若有所指地说。
林允儿也在惊异地探出头盯着金孝渊,而且相比起李纯揆几人,她的心情恐怕还要复杂许多。
说起书中世界的那位孝渊姐,从练习生时期起就以爱染发而闻名,出道后尽管由于需要符合组合概念有所收敛,但据林允儿听说,当她们九人踏上巅峰后,对方就重新找回了曾经的爱好与喜欢的颜色。
截至《starworld》小说之中的2014年为止,其实不少成员都做过金发造型,最为出名的例子就是出演了《金发尤物》音乐剧的jessica。然而论及少女时代组合里面谁才是最适合金发的成员,真正的粉丝往往会看到人们视野之外的另一个人。
“难怪宋演在书里写那个孝渊爱染金发,她原来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权俞利和崔秀珍咬着耳朵,崔大姐忙不迭地点动脑袋。
不仅仅是他们,此时此刻就连周围的一些观众都情不自禁地投来目光,暗暗打量随手束了个高马尾的金孝渊。
那灿烂的金色发丝如同在灯光下流淌着光泽,搭配着涂抹的烈焰红唇,今天的金孝渊与以往留了十几年黑长头发的她俨然判若两人,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炽热而夺目。
“哦?说起来我们小公主也换了造型呢?”总算有空看一看林允儿的李纯揆惊疑不定,眼珠子在几人之间打转。
“你们之前约好了去美容院,但是没叫我?”她根据奇怪的前提,推导出了一个貌似正确的结论。
另一边的崔秀珍欲言又止,任宋演哭笑不得地瞪瞪她,接着越过林允儿三人问金孝渊:“邹准呢,不是也邀请他了吗?”
邀请金孝渊夫妻一起观看新戏的passcall算是崔秀荣提出的主意,毕竟有了交流的机会才能有解开矛盾的基础。
“他今天原本有比赛。”金孝渊摇头,“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还是只有我来了。等下表演结束去后台的时候,我会跟秀荣道歉的。”
“哎,不用。”在场的崔秀珍连忙代替妹妹发言,“工作上的时间冲突嘛,我们都可以理解。”
金孝渊还以一笑,然后也歪头望向任宋演说:“宋演你这几天打算给‘城堡’做清洁吗?我在聊天房里看到消息了,也算我一个吧。”
“算上你?”李纯揆眨着眼问,“你也知道打扫‘城堡’要多久,我们几个人一起估计也要一天时间,你不是最讨厌赶晚上的地铁回仁川吗?”
“我和邹准分居了,这两天已经打包行李搬到首尔住了。”金孝渊用十分寻常的口气说出了一句令大家都静下来的话。
过了一会儿,权俞利才清清嗓子,扭着头四处张望说:“那个……秀妍呢?她没收到邀请吗?”
“收是收到了,但那丫头可能来吗?今天可是周末。”李纯揆没好气地回答,眼角余光还在瞄着金孝渊。
“那郑女婿呢?也没来?”金孝渊问。
崔秀珍扯起嘴角说:“我父母今天也来了……就坐在前面,等下我也要去看他们……”
这下子,众人马上又想起了崔秀荣和郑敬淏的那档子事,再看看孤身一人到场的金孝渊,还没等故事正式开场,气氛便率先变得异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