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十分恭敬地来请阿笙,见她不明所以,复才快速将事情与她讲了一遍。
这事与寒州有关。
从前,为了东境各国为了稳定寒州之上的各个部族,每年都会以救济之名送去物资。
但今年,寒州宣布建国,而寒庆与东境诸国并无邦交关系,历史上除了宗主国对属国的救济之外,尚无救济他国的先例。
原本央国等东境大国想借此由头将寒庆收归,但寒庆的伽蓝王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伽蓝王向各国提出一个要求。”
管事一边往前走,一边与阿笙低首道:“他想与各国做一笔交易,让东境诸国给寒庆农作物的种子。”
“但寒州一向贫瘠,他又能反馈什么?”
听闻阿笙这话,管事不由叹了口气,“他让各国派人上寒州去,看上什么拿什么。”
阿笙闻此不由微微一愣,这话说得漂亮,但众人皆知寒州之上一不产粮,二无商贸。
这不就是白要么?
只不过这话说起来好听一些罢了。
“此事又关窦氏何事?”
管事不由放慢了脚步,看了看书房的方向。
低声道:“咱们圣上不愿意以一国的名义去送这些物资,觉得寒庆既然不愿低头,央国也不能上赶着,多丢面子。”
“但央国距离寒庆最近,圣上又担心万一寒庆破罐子破摔,首先遭殃的就是咱们。”
“所以想了个法子,以民间的名义去送这批物资。”
阿笙闻此抬眼看向灯火通亮的书房,各国向寒庆每年援助最多的便是吃食。
换言之,作为央国最大的粮商,窦氏此次是去定了。
但问题就是谁去?
阿笙行至书房门口,与管事点了点头,管事方进去回禀,而后将人迎了进去。
堂屋之内,烛火通明。
众人眉头紧蹙,阿笙的到来都没让人多抬一下眉眼。
倒是窦知进看着阿笙,灵机一动。
“不如让阿笙去。”
窦知进连忙道:“她既通商贸,又有海上交易的经验……”
“二弟!”
窦升平连忙将人吼住,“她一个女娘哪里能去得那种地方!”
众人都知窦知进为何会说出此话,只因阿笙本就是一个外姓之女,不过寄身窦氏,因着安氏的关系又给了姓氏。
如今能用得上自然最好。
见窦盛康横眉瞪了自己一眼,窦知进赶紧低下了头,不再多话。
阿笙扫了一眼窦知进,便未再看他。
她浅浅向屋内长辈见了礼,窦晨曦赶紧上前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唯恐窦知进再打阿笙的主意。
阿笙宽慰般地朝窦晨曦笑了笑,而后才问道:“既然只是送物资,为何需要主家亲自去?”
窦升平闻此,道:“这是寒州的伽蓝王与诸国的交易,总不能派一个下人去?”
而此次虽是民商去,但带着的却是央国的颜面,不能萎缩不前。
因此,与此前用船载着丢到寒州码头不同,这一次去的人是要下船登岸的。
一提到这个,谁又敢壮着胆子踏上寒州的土地?
两相权衡,便将窦氏众人架在了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阿笙默了默,而后开口问道:“这次是由我们自行雇船还是依旧由朝廷派人护送?”
“自然是朝廷护送。”
窦盛康开口道:“只是此次会由京机营遣兵乔装护送。”
“京机营?”
窦盛康点了点头,“毕竟是以民间团体的名义去,若调动水师必然惊动陈国。”
“可是外祖父,”阿笙有些莫名,“既然都乔装行事了,派建南水师的人去不是更合适么?”
窦知进闻此嗤笑了一声,“你当是自家买菜呢,还由得你选?”
阿笙却并未理会窦知进,微微蹙眉,她看了看窦知进身旁案几上放着的残局,走了过去。
阿笙一把将棋面扫净,落子之声砸砸作响。
窦升平正要询问,却被窦盛康制止。
阿笙执棋为点,落点处竟是央国边线布防。
“外祖父,你看,我们与寒州相近之处,在北有北部大营,但戍守边关的镇北军随意挪动不得。”
“往东有建成水师,但这只水师是为了抗衡陈国水师所建,距离寒州也远了些。”
“再往下便是夏将军的江东大营,但江东大营与镇北军一样,一方重器,非关键时刻,挪用不得。”
阿笙抬眼,看向窦盛康,缓声问:“若是圣上想要主动威慑寒州,会怎么做?”
窦盛康毕竟多年在权势之中搅弄,阿笙说到这,他便已然会意了。
会怎么做?自然是专门建立一支军队,正对寒州布防。
但是,如今司库之中多为世家把弄,他们尚文弃武,少有人站武将行列。
即便如今有赵家为皇帝卖命,但军费开支,可不是一人说了算。
当年轩帝登位欲西征,便因钱财之困,让郭定坤这定西军在西边驻扎多年未能有些许动静。
如今皇帝要重建一支军队,这钱哪里来?
而寒州如今所请,便给了皇帝这么一个机会。
这一批足以代表央国的民商,谁家里不是有半城之富?
这些人一旦到了海上,能不能安全回来便是护送之人说了算了。
既然是京机营去护送,那么这群人的生死便是捏在了皇帝手里。
若家中之人识得其中玄妙,知道奉上财富,那么人多半还能全着回来,若是不懂的,寒州便可以是一个让其有去无回之地。
毕竟众人皆知,寒州之上的人都茹毛饮血,此地危险。
最后到底是谁动的手便由得京机营的人说了。
况且,若当真死了人,便更给了皇帝一个好的借口组建军队。
阿笙简单道了一句,“所以这派民商登岸的法子,既能不损央国的国威,也给皇帝递了来钱的路径。”
“我想,这就是为何护送的会是京机营的人。”
阿笙这话在旁人听来甚是糊涂。
窦升平等几人看着祖孙二人神色肃穆,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问起。
但阿笙这话提了出来,究竟派人去便更加困难了。
窦盛康看重血脉之情,他又如何能明知是陷阱,却还要将自己的子嗣送去那蛮荒之地?
况且到了海上,还有另外一层考验。
若是家中之人不赎救,又该怎么办?
“我亲自走这一趟。”
良久,窦盛康方才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