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潇墨莲侧卧在榻上休息,流云守在榻前寸步不离。
书房的门开了,潇墨莲立刻睁开了眼睛。
“凌王殿下?”流云站起身行礼,“见过凌王殿下。”
“你出去,本王和你们殿下说几句话。”
上官瑞盯着潇墨莲,脸色如此难看,莫非真是身子不适?
“殿下……”流云犹豫着。
他从小跟在殿下身边,没少见那些王公子弟欺辱殿下,殿下告诉他要忍,可他看到殿下受欺负就忍不了!
殿下说过,初到离国,他被人欺负时凌王殿下会站出来替他说话,可自从殿下七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就连凌王殿下见到了自家殿下,也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去吧。”潇墨莲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
阵阵眩晕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流云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
“凌王殿下怎么也来了?莫非也是来江家做客?”潇墨莲苍白的嘴角扬起,故作轻松的说。
“是你救了江家大公子?”上官瑞开门见山。
“是,小王那时碰巧在游湖……”潇墨莲抻了抻身上的衣服。
“哦?又是碰巧?”上官瑞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潇墨莲。
潇墨莲垂着眸子攥紧了衣摆,攥的指甲发白,他平复了心绪,仰着脸直视上官瑞。
“依凌王殿下看,不是碰巧是什么?”
院子里,江澈房间。
“兄长好些了吗?”江落落递给江澈一杯水。
“好多了,司徒老夫人走了?”
江澈喝着水,看着得意洋洋的江落落一只手伸出一个一,另一只手伸了五个手指头。
“一?五?什么意思?”
“一千五百两银票!晋平侯府赔的!”
江落落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抄起一个桔子就开始剥。
江澈杯子都没放下呢,江落落便把桔子递了过来。
“方才落儿那气势,张口就管晋平侯府那老太太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气的老太太脸都绿了!”秦翼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一千五百两?姑娘您太厉害了!”邢安心头默默念着,姑娘莫不是财神爷托生的吧?
“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落儿就会变成离国京城富甲一方的小神医了。”江澈笑道。
“司徒婉儿那厮害的兄长落水生病这账,我还没找她算呢!兄长,下次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吓的落儿这颗心差点蹦出来!”江落落捂着心口。
“兄长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江澈轻声说。
他知道自己错了,当时的状况,其实他也很怕,他怕自己就这样死了,落儿会伤心。
看到这样的江澈,江落落也不好多说了,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之前江落落太弱小了,能活到现在全靠江家兄长舍命护着,时至如今江家兄长早已习惯将她护在身后。
“对了落儿,凌王殿下呢?”江澈抬起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凌王殿下去书房找潇王殿下说话去了……”
“去了书房?”江澈心里有些不踏实,“不行,去看看吧。”
说罢,起身就要下床。
“诶!”江落落一把拉住他,“兄长你发热还没好,别乱跑!”
“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潇王殿下和几个皇子之间……”
“坏了!我忘了!”江落落想起之前江澈的话,反射性的跳起来。
“我……我这就去,你歇着!不许出去!”江落落一着急,便带着命令的口气指着床厉声道,“喝水!吃橘子!休息!快!”
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留下江澈一脸苦笑,好吧,自家妹妹,忍了!
“我也去看看,思南兄你歇着!”秦翼也跟着跑了出去。
书房里,气氛已经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最好是碰巧!”上官瑞忍着怒火,“以后请你离落落远一点!”
“我若是不答应呢?”倔强的少年嘴角带着笑慢条斯理的说。
“你!”上官瑞忍无可忍,一把拽起潇墨莲的衣襟,将他带离榻上,“你接近落落,到底有什么企图?!”
“你猜……”
潇墨莲嘴角扬着笑,顺着上官瑞的力度,忍着腿疼慢慢站起身。
随即猛地将上官瑞的手打落,自己也因为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腿上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捂住腿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而这时,上官瑞一眼看见了将门推开愣在门口的江落落。
而江落落推开门的一刹那,眼前的情景便是上官瑞伸出的手还未缩回去,而潇墨莲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脸上毫无血色。
一瞬间,江落落都怕他摔碎了!
“潇王殿下!”
江落落跑了过来,蹲下身将潇墨莲扶坐在地上,看着他惨白的脸和额上的冷汗,转头瞪向上官瑞。
“凌王殿下,你在做什么?!”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上官瑞。
他居然打了潇墨莲?!难道传言是真的?所有皇子王孙子弟都排挤潇墨莲,就连她另眼相看的凌王殿下也不例外?!
“江姑娘……我没事,我……呃……”
腿上的刺痛太过强烈,潇墨莲终是撑不住,靠在江落落怀里晕了过去。
“落落……”
上官瑞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江落落怀里的潇墨莲,他瞬间明白了。
这一局,他输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秦翼跟进来看到此情景,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
“邢安!”江落落眼睛冷冷盯着上官瑞唤着邢安,邢安匆匆走了进来,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流云。
“殿下!”流云扑在潇墨莲身上,“殿下你怎么了?”
“邢安,把潇王殿下抱到榻上,然后请凌王殿下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江澈披着斗篷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看着屋里乱糟糟的这一幕。
原本他以为上官瑞见了潇墨莲顶多吵吵嘴。
一个是离国皇子,一个是鲲国皇子,能闹出多大事来,结果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殿下随我来吧,让落儿医治潇王殿下。”
他看着站在书房里不知所措的上官瑞,叹了口气,走进去,将他带了出来。
“殿下……您可别出事啊!您别吓流云!”流云抹着眼泪在木榻旁念叨着。
江落落把潇墨莲左腿的裤腿挽到了膝盖,在旧伤处开始施针,银针撤下不一会,潇墨莲就悠悠转醒了。
“现在感觉如何?”江落落俯下身看着潇墨莲。
“疼的好一些了,”潇墨莲苍白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认识江姑娘可真好,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快要疼死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救我的……”
江落落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之前每次发病,他都是一个人扛过去吗?
“别这样说,不是有御医吗?”江落落轻声问道。
流云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江姑娘上次不是看到了么,御医开的药,吃了和没吃有何区别?离国的御医,怎的愿意医治鲲国的质子呢?”
“医者,行天下路,医天下人!哪有不是离国人就不管医治的道理!”
江落落赌气似的自言自语,手底下继续摆弄着已经收拾好的针包,仿佛要给两只手找点事做,才能逃避御医并未用心医治潇墨莲的这个事实。
“流云,你先出去,我和江姑娘有话说。”潇墨莲躺在榻上,深吸一口气。
流云转身出去了,守在门口。
“江姑娘,你是不是也听说了三殿下的事?”潇墨莲扭头看着江落落。
“是,听说了。”江落落抬眼看了潇墨莲一眼,从小包里掏出火折子,将用过的银针用火烧着。
“你不怕?”潇墨莲颤声问道。
潇墨莲的手紧紧抓着衣袍,同时他的眼神紧张又写满了期待。
“我不信。”江落落将针包收起,抬眼看向潇墨莲。
潇墨莲瞬间崩溃了,他将胳膊搭在脸上挡住眼睛,无声的抽泣着,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流进两鬓。
随着眼泪喷涌而出的,还有这些年来无尽的委屈。
在鲲国,他被骂做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母妃。
六岁就被送到了离国做质子,眼睁睁的看着对自己还算友善的三皇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救不了他。
甚至被怀疑是自己害死了三皇子,被所有人排挤针对。
他就像是坠入了深井一般,孤单,绝望。
而和江落落的相遇,又带给他了一丝希望。
就像井口垂下来的绳子,而上面的人坚定的告诉他,放心爬上来,她绝对不会松手。
江落落看着木榻上掩面痛哭的少年,叹了口气,感慨着他敏感的心思。
待他哭的差不多了,她拿出一方手帕,递给潇墨莲。
“擦擦吧,一会你若肿着眼睛,你家流云会以为是落落欺负你呢!”
噗!潇墨莲破涕为笑:“江姑娘真会说笑,我……我可以叫你落落吗?”
“当然可以了。”
看着少年带泪的笑脸,江落落一阵恍惚,少年的脸和脑海中的另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呼唤声从脑海里忽远忽近的响起。
“阿姐……”
是谁?!耳鼓一阵刺痛,连带着整个头都像有一根长针穿过一样。
眼前一阵模糊,江落落抱住头。
“阿姐,兄长又凶我了!”
“阿姐,看!风筝飞起来了!”
“阿姐!小白不爱吃胡萝卜!”
“阿姐,你在哪?念羽想你了……”
念羽?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清瘦孩子站在面前,江落落伸手要去拉他,他却飞速的向后移去。
念羽!弟弟!回来!江落落觉得心里好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流着。
刺耳的耳鸣声和无力感向她袭来,隐约中她听见有人叫她,声音很远,很焦急。
潇墨莲看着江落落抱住头失去了意识歪向一旁,也顾不得腿上的旧伤了,扑了过去,在江落落摔在地上之前接住了她。
“落落!你怎么了?!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