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僧无花起初听着这四句末尾带有“花”的诗句,还颇觉有趣,想试着探究一番其中的深意。
但四句诗词细看之下却发现只有“花”字强行结尾,没有押韵,也缺乏意境。
以无花的学识涵养来看,毫不客气的说,就连私塾小孩写的诗句,也比江寒的题诗有韵律。
可无花知道,江寒不会无的放矢,这四句诗词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东西。
能被楚留香引为知己的人,又岂会蠢笨。
于是细细咀嚼这四句诗词,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
四句诗词中的“花”,可不单单是为了和他“无花”的名字做附和印证,而是包含了四个人名!
稍将诗句中的词汇调换位置加以排列,就会形成四个名字:
河北彩花、山岸逢花、星宫一花、有栖花绯!
换做旁人可能无法参透这一点,但是对于无花而言,虽然不知道四人是谁,可这四个名字的组合形式和姓氏,完完全全是倭国本土常见的姓氏!
用四个带有“花”字的倭国女子名称作为赠诗,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对于无花来说,这已经算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他倭国人的身份本就极其隐秘,全天下尚存知道这事的,除了母亲石观音外,就属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南宫灵。
这江寒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倭国人的身份的?
要知道无花和弟弟南宫灵谋划已久。
无花背靠少林寺,是少林寺入世最杰出的弟子,即使在整个佛门,那也是前途无量的大师,日后极有可能继承少林衣钵,成为下一任少林寺的主持掌门!
而无花的弟弟南宫灵,则跻身丐帮。
如今乔峰契丹人的身份被揭露,宋朝丐帮群龙无首,南宫灵的名望武功以及对帮会的贡献,都让他成为炙手可热的下一任帮主候选人。
兄弟二人的计划,便是坐拥宋朝这两大门派帮会,再进一步君临天下,称霸江湖。
这都是二人的父亲天枫十四郎在临终前的布局,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
如今少林老掌门和丐帮前任帮主都已经身故,活着的人里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消息。
如此秘密的事情,如此秘密的身份,如今却从第四人口中隐射出,如何让无花不胆颤心惊,肝胆俱裂!
‘我自己守口如瓶,此事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母亲远在西域大漠,独尊一方,自是不会故意放出消息。那就只有南宫灵了,不知道这家伙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泄露了如此机密的消息……’
无花内心已经对自己这位弟弟产生了杀机。
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到信阳,找南宫灵谈一谈,回顾一番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走漏的消息。
同时,江寒也被无花放在了心中最需要警惕的位置。
这人如鬼神般横空出世,武功却又高的出奇,自己这点阴谋诡计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饶是他内心阴暗想要报复,都找不到任何机会,也没有任何胆子。
他的这点小聪明,在江寒眼中,只是随手可破。
“善哉,江檀越四句诗,贫僧笑纳了,会时刻谨记心中,不负檀越教诲。”无花这话显然就是求饶认输的意思。
虽然不懂江寒的四句诗词含义,但能让如此骄傲的妙僧开口服软,又再次让在场三人格外震惊。
之后的气氛就产生了区别。
江寒和弟子这桌是欢声笑语,而沈虎禅等四名向佛之人的方桌,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
四人各怀心事,只顾着低头吃面前的斋菜,也鲜少有交流。
等江寒和弟子在小店吃完,起身和四人告别后离开。
待江寒离开后,除了沈虎禅外的其他三人,这才微不可查的长吁一口气。
江寒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他们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一方面是江寒的武功层次,已经到了超绝境界,连看家绝学都不用施展,就可以轻描淡写镇压他们四人中武功不弱的沈虎禅。
另一方面,这人的一双眼睛,一张嘴,就可以给人造成莫大的压力。
一句话就点出他们内心的困顿和不为人知的问题,要么知晓极多江湖秘闻,要么就如神魔般,可以堪破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被江寒给点出来,如何不令人胆寒?
江寒前脚刚走,无花也起身对其他三人合十双手,作揖行礼:“各位抱歉,不能陪你们一道了,我得先行一步了。”
其他三人也是以佛号施礼,此刻心乱如麻,也不管无花究竟是去做什么。
第二位起身的是大悲老人,江寒点明了他此次来中原的目的。但点出来并非点化,为此事大悲老人已经耗费了几十年的岁月光阴,和谢烟客的比武终究是得画上一个句号。
等两人离开后,鸠摩智和沈虎禅大眼瞪小眼。
“明王不欲离去吗?”要说四人中谁的心情最好,莫过于沈虎禅。
虽然是他动手,被江寒把招数破的一干二净,但这同样也点醒了他,可以让他的杀禅更进一步。
对他有大恩!
鸠摩智佛颜蔼面,笑道:“如今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汴京,贫僧一向喜欢观摩各类武学,又有什么地方能如汴京般合适呢?”
“那这一路,就只有明王与我同往了!”沈虎禅的目的地亦是汴京。
此去是为关七而来,虽然他的实力不足以和关七叫板,但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
反观江寒一行,在离开小店后。
马车内,江寒对狄云说道:“方才小店内的四人,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也都与佛有缘。你对四人有何看法?”
狄云沉吟片刻,回答道:“沈先生的杀禅杀气凛然,在以杀止杀中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相当厉害。大轮明王的倒是有些道貌岸然了,他在大理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引人诟病,虽佛法高深,但却不能渡己。”
“大悲老人看不出什么,反倒是那位妙僧无花,言语气度不愧是如今少林入世第一僧人的风采。只是在师父你赠诗后,那股谪仙般遗世独立的气息就完全消失,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惊慌失措,难以自持。”
双儿、周芷若也都点头。
就连没有武学基础的韩柏,也都看出来无花的变化,插嘴道:“一定是师父点出了他的一些破绽,否则人是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的!”
只能说韩柏虽然没学过武,但从小在韩府当下人,眼力见还是点满了的。
“我要说的是,他们四人在世俗眼中,都是佛论高深之人,可依旧无法解决内心的问题。单纯的佛说可以帮你转移注意力,但想走出来,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
江寒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点醒狄云。
自从荆州城出来后,狄云虽然事事用心,但还是能注意到,他依旧没有从师父欺骗、师叔陷害、师姐自杀的阴霾中走出来。
虽然一直以佛经开解,但与其说是开解,不如说是逃避。
心理慰藉,永远只是不敢正视真相的借口。
狄云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吁一口气,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再度焕发了活力。
“多谢师父开解,徒儿懂了!”
【狄云命运发生改变,获得改命点+100】
江寒也不希望,原本故事的主角,连城诀中的苦命人,一辈子都重蹈覆辙。
既然收了狄云为徒弟,那么自然有义务帮他走出阴霾,过上全新的人生命运。
如今狄云终于走出来了,但是无花却陷进去了。
阴霾不会凭空消失,只会发生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