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原到临汾只有五百多里路。
使者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只需要一天半就返回了太平关大营。
对于李瑛打算用银铤和金饼赎回李白的条件,正中李光弼的下怀。
一百万贯铜钱重达六百多万斤,光马车就需要一千六百辆,到时候还得分兵押解到洛阳,势必会导致手中的兵力不足。
而五十万两银铤加上五万两金饼,不过五六万斤的重量,只需要二十辆马车就能全部装下,定然可以极大的节约人力与物力。
李光弼当即毫不犹豫的命令使者再次赶往太原,答应李瑛的条件。
“你马上回去告诉唐王,只要金银一到太平关,我马上按照约定释放太白先生。”
于是,这个使者再次苦哈哈的返回太原,向颜杲卿回复协议达成。
“你回去告诉李光弼,三日之内,我们定然会把五十万两银铤、五万两金饼给你们送到太平关。”
颜杲卿又把使者撵了回去。
同时,命人在太原城内四处散布消息,说圣人决定用一百万贯赎回李白。
消息传开之后,引起了那些战死将士家眷的极大不满,有的人甚至跑到晋阳、太原两个县的县衙击鼓鸣冤,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李太白刚愎自用,害死了四千将士,陛下应该予以严惩,最好让长安朝廷杀了他,为何反而花费巨额钱财为他赎身?”
“我们死了亲人,才获得了三十贯的抚恤,他李白一条命竟然值一百万贯?”
晋阳令王晖与太原令郭莫若不敢得罪百姓,只能好言安抚,说一些李白是文曲星下凡,不能不救的话语搪塞死者家属。
甚至街头巷尾还起了传言,说李白是李瑛的面首之类的云云,要不然陛下能这么宠着他?
听了李泌的回报,李瑛摇头苦笑:“让百姓们议论吧,传言越凶,李琦就更加怀疑李光弼。
只要能够成功离间李光弼,朕名声受损又有何妨?等到李光弼弃暗投明的时候,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李泌钦佩不已,拱手称颂:“陛下真是高屋建瓴,胸怀宽广!”
“呵呵……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嘛!”
李瑛抚须大笑,“对了,装车的时候一定要让大量的太原百姓看到,越多人亲眼目睹越好。”
“臣明白。”
李泌弯腰领命,转身而去。
李泌组织了二十辆马车来到太原金库,停在门前装车,将一箱箱白花花的银铤往马车上搬运,很快就吸引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围观。
“快看啊,这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圣人拿来赎李太白的!”
“唉……皇帝对这个谪仙人真是百般宠爱,不是面首才怪了!”
“嘘……小声点,小心被官差听到抓起来。”
“我就骂,昏君!”
“唉……这年头,拼死拼活有什么用,人家随便写几首诗就能飞黄腾达,一条命就值一百万两银子!”
“怎么,你不服?人家李太白可是文曲星下凡,岂是这些兵蛋子可以相比的,有本事让你儿子也写几首诗出来!”
“放你娘的屁,李白害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护着他,战死沙场的没有你的亲朋好友是吧?”
“没办法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嘛!”
百姓们吵吵嚷嚷,议论纷纷,有人红眼、有人嫉妒、有人愤怒,嘈杂声此起彼伏。
但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数不清的黄金白银被装上马车,准备送到绛州的太平关,拿来给李白赎命。
就在这时,李泌提前安排的十几个做百姓打扮的人跳了出来,高喊道:“不能让李白活着回来,把马车给他掀了!”
十几个人一起动手,将一辆马车掀翻,车上箱子里的银铤瞬间撒了一地。
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银铤,照耀的看热闹的百姓睁不开眼睛。
要不是街道两边站着无数持枪佩刀的天策卫,百姓们忍不住就要伸手抓几块,扭头就跑。
百十名劲卒一拥而上,将十几个闹事的刁民抓进大牢,满地的银铤又被重新收拾进箱子,再次装到马车上。
在五百精兵的护送下,二十辆装满了金银的马车穿过太原的大街,自太原南门出城,绝尘而去。
马车走到清源县的时候拐了个弯,连夜又送回了太原城。
雷万春押解着提前准备好的二十辆马车,带着五百骑兵护卫,昼夜兼程向南而去。
一路穿过汾州与晋州,于两日后抵达了太平关这片伤心地。
举目看去,只见敌军在山谷两侧安营扎寨,井然有序,中间烧焦的土地上则布置了大量的鹿角与荆棘。
“唉……当初李太白要是听我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报~”
长安军的斥候拖着长长的腔调来到帅帐向李光弼禀报:“启禀节度使,叛军来送赎金了!”
“哈哈……真是太好了!”
李光弼喜出望外,命人把李白带出来,亲自与弟弟李光进率领一千人出营交接赎金。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听说李瑛竟然拿出一百万贯来为自己赎身,李白的内心五味杂陈,既愧疚自己犯下的错误,又感激李瑛对自己的恩情。
“陛下如此厚恩,我李白粉身难报,只恨不能以死谢罪!”
李光弼笑道:“太白先生啊,看得出来,唐王殿下非常器重你,赎金既然已经送到,你更要好好地活下去,切勿让唐王人财两空!”
听了李光弼的话,李白不由得默然无语,自己现在竟然是求死不能了。
“撤!”
看到李光弼引兵出营,雷万春招呼部下把二十辆马车扔在路上,一个个拨马而去。
“咦……他们为何跑了?”
李光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难道不要李白了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旁边一员偏将道:“莫不是怕我们言而无信,袭击他们?”
李光弼的内心却浮现一股不详的预感,吩咐亲兵上前查看。
阳光照耀下,二十辆马车一字排开,车上用麻绳捆着一口口箱子,拉车的驽马正在摇晃着尾巴,啃着路上稀疏的枯草。
数名亲兵翻身下马,敏捷的跳上马车,小心翼翼的挥刀砍断麻绳,再谨慎的掀开箱子,唯恐里面有暗器。
“节度使,确实是白花花的银铤!”
一名大嗓门的亲兵兴奋的吆喝道。
旁边马车上的亲兵也跟着吆喝:“这一车是金饼!”
“我这个车上是银铤。”
“他们既然送来了赎金,招呼也不打就跑了是何缘故?”
李光弼一头雾水的亲自下马,纵身跳上马车。
他拔出腰间佩剑,猛地插进箱子里搅和了几下,这才发现除了表层覆盖了一层银铤之外,下面都是鹅卵石。
李光进也跟着上了车,当发现李瑛使诈之后不由得破口大骂:“狗皇帝,竟敢耍我们!”
李光弼却是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兄长,表情为何如此凝重?”李光进挑眉问道。
李光弼欲哭无泪:“坏了、坏了……我们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去哪里给朝廷弄一百万两银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