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降魔山。
    甄德恒和李奇才坐在一起喝酒，罕见的是，这次一旁多了个人——苏蝉。
    苏蝉不断地摆动狐尾，谁没酒了便上去斟酒。
    红袖添香固然美好，红袖斟酒亦别有风味。
    “三个月后，天衍宗就拜托你和甄秀了。”
    甄德恒放下酒葫，深沉的话让李奇才和苏蝉皆是一怔。
    “三个月？”
    甄德恒笑着点了点头，“别担心，我已经拜托了桃曦，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天衍宗，有什么不懂得，都可以向她请教。
    明天。我就宣布，她担任天衍宗副宗主，大小事务，以后由她来决断。
    等天衍宗的弟子习惯两个月，我就走了。”
    李奇才眉头紧锁，道：“你做什么去？”
    “去探探三妖皇朝，最好能潜入进去，宰了三皇其中之一，最不济也要击杀柳无常，和那位所谓的鬼帝。”
    李奇才将酒葫重重地拍在桌上，“你是天衍宗的宗主，现在形势这么严峻，你要去送死？你有没有点担当！再说，你和甄秀商量了吗？她能接受吗？”
    甄德恒苦笑几声，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衫。
    健硕的身躯上有几块灰色的斑点，死气流转，散发着些许恶臭。
    李奇才和苏蝉面色皆是一变，甄德恒已经修炼到紫气境巅峰，血气雄厚，生机饱满，神魂强悍，不该如此！
    “天人五衰，这世间最可怕的诅咒。”
    李奇才神色沉重，天人五衰，天地间悲的极致，修士绝望到顶点才会出现，天人五衰的结局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当初寒婉神魂碎裂时，天人五衰落在剑淳身上，将他毁灭。
    李奇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断引导天衍宗，让天衍宗在逆流之中存活的甄德恒，身上竟也会出现天人五衰！
    甄德恒拎起酒瓶，背对着李奇才，深深一叹。
    “唉～”
    一声轻叹，充满了无尽的疲倦与悲伤。
    “师父为我而死，老二灰飞烟灭，沦为傀儡，其实我早就知道，却视而不见。老三陨落，老四……老五神魂具损……
    我可以为了天衍宗魂飞魄散，可他们凭什么？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他低垂着头，擦拭眼泪。
    苏蝉喟然一叹，又是悲哀，又是敬佩。
    当年三妖皇朝袭击天衍宗后，天衍宗数位长老陨落，宗主，宗主夫人全部被击杀。
    当时天衍宗几乎已经沦为三流门派。
    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甄德恒却硬生生将其维持在五大宗门，始终屹立不倒。
    对外霹雳手段，机关算尽，对内培养弟子，不断革新，让新鲜血液迸发新的光芒。
    这天衍宗的宗主，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已沦为三流了，甚至可能已经灭宗灭门。
    但话说回来，修行修仙，为的是逍遥快活。
    他怎么活的这么累？
    何必呢？
    “其实这样也好，身具天人五衰的诅咒，我就有了击败繁天妖皇的机会。”
    苏蝉和李奇才皆是一惊，三位妖皇，繁天妖皇最为强大，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可怕手段。
    甄德恒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大笑道：
    “若是让他吃掉身怀天人五衰的我，天人五衰的诅咒就会落到他的身上！哪怕他是真神境，也要灰飞烟灭！”
    李奇才和苏蝉面面相觑，眼中全是骇然。
    苏蝉颤声道：“可繁天妖皇修的是神魂，他击杀强者后，会将强者的神魂一起吞噬！这意味着，你将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我当然知道，可我连现在都活不好，还考虑什么将来。”
    甄德恒起身拍拍衣服，走了几步又停下。
    “李奇才，好好对甄秀，这丫头和她娘一样傻，只要你稍微对她好点，她就会把你捧在手里，放在心里。
    爹娘师父为我而死，我害死师兄，残害师妹，辜负妻子……如果连女儿都得不到幸福，那我这一生……又过了个什么劲儿。”
    他抬起袖子，似擦拭眼泪，顺着山路，孑然前行。
    这位带领天衍宗无数岁月的男人，此刻的身躯佝偻又孤单。
    李奇才握紧了拳头，甄德恒绝不是能放弃宗门的人，他决心赴死，就意味着他真的已经山穷水尽，没了任何办法。
    毁灭紫阳宗的是繁天妖皇，毁灭问心宗的是焚天火皇，毁灭太一宗的是不死龙皇。
    而天衍宗下次面对的，是他们三个！
    三皇齐至，谁人可挡？
    只是想想，李奇才都觉得窒息。
    ……
    百草山。
    “小七，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儿？”
    “给我开焚魂烈火阵，我要把自己炼了。”
    卿雨琪说出的话让陆雪大惊。
    “你疯了！焚魂烈火阵是用来冶炼上古神兽的尸体所用，就连神兽的身体都承受不住那样的火焰！你的神魂，身躯，都会化作灰烬的。”
    卿雨琪点点头，“我知道，可我的神魂已经受损了，而且，这伤势不是一成不变，它在不断扩大。
    你没发现，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吗？其实，不但如此，我的记忆也开始流失，过去许多的人，我都记不得了。
    就连……连师父和卿黄的样子。我也忘了…。”
    卿雨琪双目含泪，声音哽咽。
    陆雪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神魂就像装在容器里的水，一旦容器出现漏洞，就会不断地流失，直至全部漏光。”
    卿雨琪凄然一笑，“我注定魂飞魄散，与其等待消亡，不如让我最后再做一点事。”
    “你……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三妖皇朝殊死一搏。”
    “你不是三皇的对手。”
    “我找到了上古神丹门的丹方，上面记载一种禁忌之术，叫做‘逆神熔’
    把神魂，肉体，还有一些可怕的材料熔炼在一起，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
    无惧神魂之力，无惧法术浸染，只知杀戮的禁忌怪物！”
    陆雪一惊，她沉默了许久，道：“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和你一起去。”
    卿雨琪一怔，陆雪潸然落泪，“三皇来战，我们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徒弟，死在这场大战里。哪怕是逃跑的时间，我也愿意用生命去为他争取。”
    卿雨琪深深一叹，“李奇才修炼很快，也许多争取一些时间，他真能到真神境，他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卿雨琪看陆雪阵阵出神，呆呆流泪的样子，心中狠狠一跳。
    “小七，你不会是……喜欢李奇才吧。他可是你……”
    陆雪紧咬下唇，半晌后，甜甜一笑，嚅嗫道：
    “师父喜欢徒弟，有什么不对吗？反正我都要去死了……
    偷偷喜欢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