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晏琰收回目光,重新审视着少年,“说说你最近的情况。”
“哦。”少年挠了挠头,袖子从手腕滑下来,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大块结痂。
见男人的视线瞬间看过来,少年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自残的啊,我很久不干这种蠢事了,我看到那个女的从围栏上飞下去,追过去时不小心被旁边的砖角划破的。”
他叫叶连奚,今年十七岁,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年纪不大,却已经有四年的病史。
他的家人说,他以前是个很内敛安静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就变得特别活泼,每天都会说很多话,有时候跟他们说,更多的是对着墙和空气说,后来连路边的花草树木他都能说两句。
他是从外省转过来的,看过很多权威的心理医生,可是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整个人变得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甚至不愿意再和父母交谈。
晏琰接手他两年,了解到他的精神世界很丰富,他能和动植物对话,甚至还能看到亡灵。
他第一次跟自己见面的时候就特别惊讶地说:“医生,你身边好干净啊,都没有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便是他看到的灵体,据他所说,他见过很多人的身边都跟着灵体,各种形态的都有。
他好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
叶连奚开始说起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语气颇为苦恼。
“我这些天经常半夜里看到那个女人在我房间里飘,她好像知道我能看到她,但是又不说话,就盯着我哭,我都被她搞得有些精神失常了。”
说完,他怒闷了一碗酒,愁眉不展了片刻,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晏医生,我能不能去你那住两天啊?那些家伙不敢靠近你,我跟你在一起他们就烦不到我了。”叶连奚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可以。”晏琰说,“但不能喝酒。”
“啊?”少年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那算了,我还是继续忍受他们的折磨吧。”
说罢,他起身溜到后面去了。
晏琰给过他建议,不要让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处于空闲的状态,尽量去做一些或者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不会经常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少年确实找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酿酒。
他脸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天天死缠烂打求着酒馆的师父收他当徒弟,虽然人家还是没答应收徒,至少现在不会把他从后台轰出去了。
叶连奚的父亲有安排人贴身护送他,晏琰便没有再继续停留,拿了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酒馆。
外面雨还在下,酒馆门口蹲着两只醉鬼,一高一矮,手里都拿着个酒瓶子。
“我喝酒了,不能开车。”男醉鬼口齿清晰,头脑清楚,还知道不能酒驾,听起来完全没有醉意。
“我打电话叫朋友来接我们。”
说着,他一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在瓶身上左右划拉,嘴里还在念叨:“咦,号码呢?怎么找不到了……”
“我会开车。”女醉鬼接茬,“我来开,我开得可好了。”
“不行不行,你也喝酒了,不能开。”男醉鬼安全意识非常强烈,“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找到号码了。”
说着,他把酒瓶放在了地上,表情认真,两只手都飞快地划拉起来,像极了某种动物刨地的架势。
“你那什么破手机啊。”女醉鬼满脸嫌弃,“看我的。”
她举起左手,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低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在掌心点点戳戳几下,然后把手放在耳边:“倾倾,我喝酒了,你快来接我呀。”
等了几秒,见身边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看,她顿时心虚地咳了两声:“倾倾出去玩了,没接我电话,我再换一个。”
…… ……
然后,她一连打了十几个,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接。
男醉鬼发出了惊天的嘲笑声。
她顿时怒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没打呢!”
话落,她手指在掌心戳戳两下,随后立刻嗓音甜甜地开口:“晏琰,是我呀,你在吗?”
旁边人刚想继续嘲笑,温淡悦耳的男声突然从后方传来:“我在。”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般清晰又真实。
两只醉鬼齐刷刷地扭头。
男人长身玉立,外套搭在臂弯,上身穿着很休闲的灰色薄毛衣,从这个角度看,男人挺拔的两条腿简直长到逆天,酒馆上方的红灯笼亮着,光影打在了他半边脸上,俊美如画的容颜在雨夜中好看得格外不真实。
两只默默看了男人半晌,随后是裴忱先开了口,表情凝重:“这么快就到了?”
他严重怀疑某人作弊。
“嘿嘿,我厉害吧,服了吧?”拂鸢笑得一脸得意,难得有几分傻气。
“哼。”裴忱头一扭,明显不服。
拂鸢见他不服输,顿时生气地把他按在地上,对着那精致帅气的脑袋就一顿挠。
“拂鸢。”
男人微微弯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见女孩乖乖看着自己,神色柔软了几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要的。”
拂鸢小鸡啄米点头,还不忘记一旁不死心在酒瓶子上面找号码的裴忱:“还有阿裴,也送他一起回家。”
“好。”
最后,是秦齐过来把裴忱送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晏琰车开得很慢,拂鸢趴在后座上睡着了。
这是晏琰第一次知道拂鸢喝醉后的样子。
不吵不闹,特别乖,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生动真实。
会生气,会撒娇,会很幼稚,会变得很黏人。
车子刚刚开到海棠街。
“晏琰。”
后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脑袋从两个座位中间钻过来,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糊糊地嘟囔:“我渴了。”
晏琰靠边停好车,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她:“慢一点喝。”
她两只手接过来,微微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晏琰又把瓶盖拧上放在一旁。
雨下得小了,车里面很安静,只有拂鸢比往常略重一些的呼吸声。
“晏琰。”
她今天叫了他好多次。
“嗯。”
晏琰应了她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