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猛地回头,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模样煞是惹人心疼。
拂鸢继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再到看见女子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彻底震惊了。
“你害死了神君,”女子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是我害了他,如果当初被你一口吃掉,如果我没有呼救,神君就不会来救我,也不会被你这条毒蛇记恨了上百年……”
“他没有死!”男人身影飞似的逼近,想去将她拉回来,“那个老妖怪才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听我说——”
他在后面穷追不舍,女子也终于走到了斩妖台的边缘。
底下的风将她的发丝和衣角狂乱地卷起,女子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你想要我?哈哈,我偏不如你的愿,哪怕是灰飞烟灭,我也一分一毫都不会留给你!”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影瞬间就被下面的风刃吞没撕扯得七零八落。
“拂鸢——!!!”
画面一转,远处霞光四溢的天际突然暗淡下来,细看竟在微微地抖动,随后开始剧烈地震颤。
拂鸢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她努力把自己稳住,再定睛看去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翩跹修长伟岸的身影。
那人弹指间便毁了斩妖台周围的禁制,正欲将其撕裂翻天覆地之时,身后传来急切的一声:“神君不可!”
是天帝,这九天神域的主人。
“斩妖台连接神族与人族,一旦摧毁,不但神族会坍塌,人族更是会遭受灭顶之灾!”
天帝话音落下,紧随其后赶来的众神也纷纷揖手相劝:“还请神君为了人神二族的安危着想,切莫冲动行事!”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静默良久,语气淡淡地问出一句:“是谁打开了斩妖台的结界?”
一句话,顿时让众神心底一紧。
“既然这地方如此重要,有人闯进来这么久,外面看守的神官居然一无所知。”男人顿了顿,忽而侧身看过来,“各位不觉得好笑吗?”
拂鸢终于看到了男人的模样,瞳孔骤缩。
怎么……会是师父?!
他自始至终没有动怒,连声音起伏都不大,只是在很平静地诉说自己的疑问,却让所有人都越发大气不敢喘。
扶光神君向来温润随和,没有一点上古神的威严架子,神缘极好,众神无不尊崇敬仰。
可毕竟是连天帝都要敬重三分的存在,他太强大,太随心所欲,若他有异变,整个神域都拦不住他。
“谁又能为我着想呢?”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说她是妖,她在我身边潜心修炼了四百年,早已脱去妖骨,由我点化成神,而如今——”
他嗓音猛地凌厉,眼底竟有几分猩红:“你们趁我平息下界动乱,打开结界,让她跳了斩妖台!”
“那妖帝寂羽是如何出现在神域,天帝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
如此可怕的眼神,让天帝心惊不已。
携光明净化而生的扶光,是这世间正义之力最强大的神,可眼下竟隐隐有些堕神的征兆。
见状,从后面走出来一位神官沉声解释道:“神君不知,拂鸢和寂羽命中注定会纠缠不休,他们尚在人族时就已经有了渊源——”
“她的渊源,只会是我。”
扶光没有耐心听他说完,他重新看向了深不可测的斩妖台:“神要无情无爱,独坐高台,冷眼看待世间万物,既然如此,这个神不做也罢。”
众神顿时大惊,天帝更是失去了一贯高高在上的稳重:“神君,拂鸢注定有此一劫,你是改变不了的!”
“我知道。”扶光说,“所以我会去陪她。”
“神君——”
“我不在,她一个人会害怕。”那么怕疼怕死的丫头,怎么有胆子跳斩妖台的?
真是朵傻花。
殉情这种事,怎么能光她一个人做。
神明站在高处,掌心微光闪过,霎时出现一道细如丝线的伤口,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耀眼如天边那道最盛的日光。
“天道在上,扶光妄动情念,今日自废神格,剃神骨,削神籍,甘受十世苦难死劫,换与拂鸢一世相守。”
他话音落下,审判即刻生效,咆哮狰狞的天雷神火几乎一同降下,顷刻间便将男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神君——!!!”
…… ……
拂鸢从梦魇中醒来,入眼是高高的宫墙,天像破了个窟窿,暴雨倾盆,落在地上像刀子,发出钝钝的响声。
身后的男人将她钳制在怀里,话语残忍如恶鬼:“就那么喜欢他吗?他的眼睛漂亮,脸也漂亮,那我挖了他的眼睛,剥了他的皮,挂在我们的床头让你日日欣赏好不好?”
千机楼上百人因负隅顽抗,被杀得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此刻,便由皇城的禁卫押着,被五花大绑地站在雨中。
只除了晏九庭。
他没有被束缚,往日不染纤尘的白衣已经湿透,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又顺着密黑的长睫滑落,他却始终没有眨一下眼睛,只专注看着城墙上的少女。
他轻启唇瓣,无声道:“抱歉,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
拂鸢看得懂唇语,眼泪唰地落下。
梦里的神君也说,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晏九庭又看向身后仅剩的几个熟悉面孔:“是我连累了大家。”
北堂献要杀的只他一人,他只身前来,其他人便会安然无恙。
可他们死都不愿离开,哪怕全军覆没,也不愿他孤军奋战。
“此生能遇到公子,能为公子效力,我们死而无憾!”
他们没有一个人露怯,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笑容,而后纷纷撞剑而亡。
十余人,竟没有一个倒下。
鲜血染红了地面,又瞬间被雨水冲刷干净。
拂鸢的血液在沸腾,虚软无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身后的人厉声下令:“还不动手!”
“啊啊啊啊啊——”
血顺着少女的十指不断滴落,她双眼赤红,五指成爪,狠狠穿透了男人的头颅。
这整座皇城,都是罪恶的刽子手。
该死,统统都该死!
***
强烈的窒息感让拂鸢本能地往上游,终于冒出了水面,随后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将她整个托起,从水里抱了上来。
手的主人将她抱得太紧,拂鸢才能正常呼吸,差点又要喘不过气:“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