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样:华歌崇拜霍去病,霍去病崇拜项羽,项羽崇拜白起。
这不是猜测,这是临渊而溯源。
崇拜霍去病,当然还有卫青,而最崇拜的还是霍去病。
霍去病崇拜的是项羽,因为,他太像项羽了,天下无敌,平生未尝一败,若一旦战败,会不会像项羽那般霸王别姬?乌江壮歌,英雄末路绝路……
项羽崇拜的是不是白起?
华歌不是不知道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史书记载:项羽崇拜秦始皇。
然而,若非战神白起统率虎狼秦师横扫六国,秦王能成为秦始皇吗?
可惜,鸟未尽,弓已藏。
秦王嬴政听信谗言,灭了战神白起,导致举国无将,后来涌现出的将军们智勇不全,难免让秦军折戟沉沙,威风扫地,颜面尽失……秦王悔不当初,国有疑难可问谁?
幸亏,白起遗留下火种,也就是王翦。
若不然,中原逐鹿,鹿死谁手还未定。
以前,华歌听公孙敖说过一位神秘人物:战国武圣鬼谷子。
鬼谷子的得意门生是白起,师弟王翦,是白起提携调教出。
战国四大名将:白起李牧廉颇王翦,白起名列第一,王翦名列第四。
项羽祖父项燕,统率楚军,一举击败不可一世的名将李信,兵败如山倒之际,正是王翦力挽狂澜,击败并且包围了项燕大军,血战一场,老将项燕力尽不屈,仗剑泣血怒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是么,不甘心败于王翦之手?
那么,换成王翦的师兄白起……服不服?
项羽肯定服气,是否崇拜白起,这是私密,正如华歌崇拜霍去病。
夜色依旧深沉,寂寥而清冷。
篝火熊熊燃烧,火红的光芒,映照着华歌坐禅的英姿,韩征隔空而视着,看在眼里,深有感触,触景生情,情不自禁的,崇拜之意溢于言表……
韩说可没有儿子这种浪漫的粉丝情怀,他显得有点儿忧心忡忡,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暗暗地嘀咕着:“如此功力,颇为奇怪,究竟是从何而来?”
“父亲,三叔不是说了么,梦见了五位仙翁,此事颇有缘源,也算是因果轮回罢了?”
“应梦授艺,果真有此事么?”
“依孩儿看,信则有,不信则无。”
“无稽之谈,你以为真是神仙?”韩说嗤之以鼻,宁愿相信三弟是痴人说梦,胡说八道。
“可是如今,天下奇闻还少吗?”韩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不然不然,若果真梦中授艺,岂能一夜之间,练成如此高深的内功?”
“父亲有所不知,”韩征仰望火光中华歌的孤影:“三叔经常这样修炼,每日每夜,从未间断,就是不知练的是何种功法。”
“此为坐禅,练的是运气吐纳,内修精气神,”韩说转念一眼,悄声问:“也不曾见他舞刀弄剑啊,没练过甚么别的功法吧?”
“没有,三叔从不舞刀弄剑的。”
“怪哉,这功力,究竟从何而来?”
“管他从何而来,只要能打败天下英雄就行。”
“也不能这么说,武功盖世,当然善莫大矣,德高望重,才是尊者之道。”
“若论师资辈份,三叔的排行,岂不是超过了父亲?”韩征悄然笑问,却遭父亲白眼,不远处闭目假寐的公孙敖,眼皮也动了动。
韩说皱起两道卧蚕眉,丹凤眼紧紧眯成一条缝隙,沉吟片刻,摇摇头:“辈份高低倒是无所谓,这是各自的造化。”
“可是父亲,若三叔的武功真是武仙所授,那应该如何论辈份?”
“笑话,若果真是武仙的高足,岂非天下奇闻?当今武林,江湖黑白两道,若论师承,无人可及也,纵然为父也屈居其后。”
“如何,三叔算是甚么辈份呢?”
“如何?”韩说闻言,鼻孔冷哼,凑到儿子的耳朵边,扳着手指头儿,严肃仔细的低声数来:“瞧瞧,乱了乱了,全乱了!”
“乱了,如何乱了?”
“哎呀,你闭嘴,”韩说压低声音喝斥,而后深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盘活追溯:“且听为父慢慢道来,想当年,为父的恩师颍川七星金剑,人称“薛大侠”,恩师的盟兄梁国剑仙韩毋辟,也曾被拥戴为游侠领袖。”
“是啊,孩儿未曾亲眼见过师祖,可惜,可叹。”
“当年,洛阳侠圣剧孟的关门弟子是霍去病,你伯父的武艺是淮阳周大侠传授,我和你伯父都受过指点,你伯父虽然仍称霍将军之父为义兄,实为授业恩师,郭大侠与代郡白氏兄弟,可算并驾齐驱,郭大侠救出卫大将军后,引推荐至白氏兄弟门下。”
韩征头脑清晰,并没有被绕糊涂,他仔细想了想,问父亲:“卫大将军是霍骠骑之舅父,当属高一辈,是吧?”
“当然,卫大将军是白氏五仙翁的弟子,霍骠骑是洛阳侠圣的弟子。”
“假若,我三叔果真出至白氏兄弟门下,岂非与卫大将军是同辈份?师出同门?”
“废话,应梦授艺之说,有何凭证?”
“不假,一身武功不是最好的凭证?”
“征儿,你真的相信么?”
“此事,有何不可信的?”韩征突然扬眉一笑:“哦,原来如此,父亲和伯父的武艺即是霍去病之父所授,在辈份上,岂不是低于三叔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公孙敖似乎被吵醒了,翻了个身,继续仰头呼呼大睡,魏相丙吉已经熟睡了,韩征悄然偷笑,继续窃窃私语:“霍骠骑之父,孩儿记得,父亲以前说过,此人号称昆仑琵琶仙人。”
韩说闻言,不堪骚扰的情绪一扫而光,轻声叹息,皱起浓重的卧蚕眉,搜寻记忆时……
晶亮的丹凤眼,变得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当年,昆仑琵琶霍仲孺之名,稍逊鹰侠龙剑而已,他既是你大伯父的授业恩师,也是救命恩人。”
韩征知道霍仲孺的名声,不禁摇头撇嘴:“他?孩儿听说,此人……”
“甚么?”
“好像,此人名声不佳吧?”
“道听途说罢了,不足为信。”
“可是,陈叔非常厌恶此人。”韩征说完闭嘴,纵起鼻翼,鄙夷的冷哼一声。
“是么,如何厌恶?”韩说听了,反而觉得好笑。
“还骂过呢,骂得可难听。”
“他这张嘴,就是鸭子嘴,素来牙不咬人,嘴不饶人,呵呵。”
“不然,”韩征并不欣赏父亲的幽默,低声抗言:“其实,陈叔说得也有道理。”
“甚么道理?”韩说嗤之以鼻。
“据孩儿所知,骠骑将军出生苦寒,又蒙生父遗弃,流落山林,与野兽为伴,若非得遇公孙伯父搭救,寻回舅父卫大将军,还真不知生死如何?”
“征儿,你年纪轻轻,有所不知啊。”
“父亲,纵然有天大的道理,岂能置人论道德于不顾,抛妻弃子,抛弃亲身骨肉于荒山野岭,终日与虎狼为伍,这,这,无论身为丈夫,还是身为父亲,皆是不仁不义,深为不齿,简直是枉披人皮。”
儿子的话,勾起韩说的深沉回忆,他低头不语,陷入深思……
这段江湖秘事,公孙敖和韩说二人素来守口如瓶:
大侠郭解殉难,遗孤郭雄在代郡白氏兄弟保护下长大,窦太主意欲斩草除根,命令宁成率领猛士秘密侦察,白氏兄弟隐居太行之地,已经不安全。
车骑将军卫青思报救命之恩不成,却坐视鹰侠龙剑郭解惨遭灭族,而无能为力,只能在暗中营救郭雄,安排盟弟公孙敖等人秘密守护。
卫青病故,郭雄潜入梅花山庄,改名卫甲,当管家山叔告知当年其父被害真相,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怒而暗中策划复仇……
谁知,半路杀出了玉面书生,凭空而来,误打误撞,意外搅局,致使卫甲、山叔和韩铜的计划功败垂成。
天坑大战失败,形势逆转,公孙敖鏖兵塞外,毫不知情,卫甲苦苦支撑着,苦等李广利的救兵,最终只是画饼充饥,不屈自尽……
山叔逃亡塞外,韩铜不甘心失败,屈意奉承,联手李广利,追杀围剿铁武残余部众,而在争夺流星宝剑时,老医翁田洪遭爱徒江齐偷袭,田洪和韩铜双双被害。
逢凶化吉,大难不死的玉面书生华歌,竟然数次引导着铁武的部众脱险,成为脱颖而出的黑马,倍受瞩目,也引起了梅花铁盟名媛紫柔的暗暗垂青。
宁成率领的绣衣使者太强大了,铁武顾及祖业安危,不战而降,倍受欺凌与煎熬,却坚守底线,不理宁成的威逼利诱,纵然牺牲亲生骨肉,牺牲掌上明珠,也绝不透露流星宝剑半点消息。
紫柔黯然心寒,明知杀母仇人正是宁成,父亲却为了流星宝剑而不顾一切,她当然暗生怨意,父女之间出现裂痕……
恰巧就在此时,英雄救美人的古老故事上演,又是这位横空而出的灵秀书生华歌,不愿袖手旁观,冒然出手,一举除掉了宁成,解救了紫柔父女!
对此,大哥公孙敖有苦难言,可是又能如何?深为义弟的身世和人品着迷。
其实,在廷尉府时,第一印象非常深刻。
韩说追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立功建勋,受封龙岩侯,后因缴纳助祭金成色不足,坐罪失去爵位,贬嫡为长水校尉,又莫名其妙调入廷尉府,在尹齐手下当差是很憋屈的,以兖州金剑之尊,务必对廷尉大人毕恭毕敬,不敢半点怠慢。
然而,这位年轻人鹤立鸡群,婷婷玉立却重情重义,对朋友两肋插刀,纵然命悬一线也全力营救,不离不弃。
而面对广有羽翼,位高权重,执掌朝廷生死大权的廷尉大人尹齐,却不卑不亢,天生傲骨,最终竟视死如归,不知所踪……
奇怪,梅花铁盟,不过区区流亡草寇而已,钟离明身边怎么藏有这种人才?
后来,几经沉浮,几度转辗,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转,彼此再度相逢。
而且,就连大哥公孙敖也看好这位小伙子,主动结交。
在老将军的眼里,天下英雄豪杰,几人能入法眼?不是他公孙敖瞧不起人,放眼纵观之下,除了平阳侯曹襄,豪门贵族有几人,满朝文官武将又有几人?
韩说也冷傲不群,阅人无数,而当听到大哥提议结识这位年轻人时,丝毫不犹豫,不顾身份,不顾官民尊卑,三人在灞桥柳林间义结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