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09萦绕着死亡和荒芜的气息。
路西斯没有来过这片星域,在飞船掠过破碎的星球和黯淡的星云时,他透过飞船的窗子往外看去,入目都是了无生机的灰色。
谢镌之是自己来到这里的。
他是一代,是诞生于最深处那片星云的宇宙最直接的产物,在被释律庭接走之前,一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奥兰多09的星海墓地。
这里是诸多生命沉眠的地方,无家可归的亡命徒、飘零半生的漂泊者……很多人都会死在这里。
路西斯从没涉足过这片土地。
飞船谨慎地停在一处空地,他踏上这颗实质意义上已经死亡的星球,机械小球003迅速从舱体内飞出来,缀在他的身后。
003是此次任务的辅助机械,主要用于记录任务进程并提供帮助。
路西斯没办法得知谢镌之究竟在哪里,003顿时飞出来,死星的氛围莫名感染者来者,小球机械音中的活泼都少了许多。
“正在打开生命追踪程序,已经为您检测到生命能量:1”
虚拟屏幕投影在空中,上面实时呈现着一个绿色的能量点,那代表的就是谢镌之的位置。
31.68km,距离这里不远。
路西斯追着小球指示的方向,双腿瞬间发力,他如一道离弦的箭光,坚定而一刻不停地朝着绿色的能量点赶去,就连眼神都没有发生变化。
003:Σ(?д?|||)??
“等等我莱德阁下!”
003在身后飘着追,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背影突然停下。
好在刹车及时,003稳住了身形,没有直接撞上去。
“……莱德阁下?”
机械小球在他身后探出了身体,电子摄像头的视野瞬间扩大,它一眼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人。
在电子摄像头捕捉到影像数据的一瞬间,003的内置程序就已经开始自动运转,把面前的影像和资料库中的形象一一比对,很快,机械小球不可思议地确认了答案。
“这还是……谢镌之阁下吗?”
谢镌之神色颓靡,黯淡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脑后、垂在脸侧、遮在眼上。
人已经来到了身边,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瘫坐在这片荒凉的灰色土地上,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普通人。
但路西斯知道,“不修边幅”对于谢镌之来说已经是相当糟糕的情况了。
003晃了晃胖胖的身体,它看了看谢镌之,又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作的路西斯。
在一地的静默中,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一向讲求效率的路西斯没有直接拿出武器,而是在站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
院里都知道,他惯来语言吝啬,此刻却开口说了很多的话。
“谢镌之,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
地上的人听见声音,捋起额前凌乱的头发,定眼看向了出声的方向。
他有些犹疑,生锈的记忆开始胡乱的呈现在脑中。
“路西斯……?”
这是一声很轻也很迟疑的问询。
路西斯颔首:“是我,庭里说你疯了。”
谢镌之扯扯嘴角。
“那不正好?直接葬在这里。”
003却有些困惑:“可是……谢镌之阁下看起来除了不修边幅一点,其他都还挺——”正常呀。
后面的话小球还没说话,它就骤然看清楚谢镌之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意识储存器。
机械小球被动的扫描了这个储存器。
003不了解谢镌之的事情,但转过电子摄像头看看路西斯,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所以……莱德阁下您认识这位谢镌之阁下。”
一个一代一个二代,怎么相识的?
没人回答。
路西斯和他对视几眼,走到谢镌之的面前,蹲下身看着他怀中的意识储存器。
“这里面是芙兰·萨维尔吗?”他问。
谢镌之双手下意识一紧,金色的瞳孔中泛着某种一闪而逝的挣扎,而后又茫然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储存器的状态,才轻声喃喃说:“……我很爱芙兰。”
路西斯看着他。
面前的人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瞬间激动起来,顷刻间扯上路西斯的衣袖,抖着唇说:“喂莱德,你记得吧?!六年前我说过的……我很爱芙兰,芙兰……”
复又自己瘫倒回去,像是骤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死了。”
路西斯“嗯”了一声。
机械小球看了看两人,顿时决定不出声了。
“所以这里面的,就是芙兰·萨维尔的意识。”
谢镌之下意识道:“不是。”
他摩挲着意识储存器的金属外表,动作间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珍视。
路西斯见过很多这副模样的同僚,疯狂的、喃喃自语的、形容狼狈的、情绪崩溃的。
几乎所有同僚变成这样的祸因都是基因本能,他以前觉得谢镌之或许不会,但在对方十二年前说出以“我遇见了一个人”为开头的话题时,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了。
释律者的业余生活寡淡如水,在进入双向选择的特殊时期之前,所有人都对宇宙污染之外的任何事漠不关心。
就像冰冷的、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其中一代尤甚。
诞生于星云中的那些释律者,好像天生就缺少爱人的神经,别说情感,就连情绪都几乎没有。
宇宙在创造这批特殊的生命时,好像在很赶时间,在快要完工时才突然想起还没给释律者安装上情感模块,所以后面又一股脑地给了出去。
二代虽然好一些,但也和一代一样受制于基因本能。
路西斯只是和谢镌之偶然相识。
数年前,两人因为巧合被安排了两次同程的巡航,期间解决了十七个占据主航道的污染源,说上了三句话。
——长官,前方检测到宇宙污染源。
——准备清除。
当时的谢镌之正准备按下巡航舰的能源炮控制器,结果有一架民用飞船突然闯进了射程里,谢镌之完全没有动容,路西斯却抓住了他正要按下的手。
——请等等,长官。这里还有民用飞船。
就这么三句话。
谢镌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的路西斯刚加入释律庭不久,还以为是谢镌之不满于他身为下属却干扰指令,后来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一代都是这副样子。
漠然、寡言、冷淡。
虽然他自己的话也不多,但是在释律庭的一代同僚中,居然还是算聒噪的。
——或许一代之间就是机器和机器的相处模式呢?
一起工作,但绝对不发一言。
因为没必要。
就是这样的谢镌之,在六年前的某一天,找到了他在整个释律庭中最能倾吐话语的某个人——只共同巡航两次,总共说了三句话的路西斯·莱德。
那时候的路西斯谋划着联系法厄弥斯的事情,正巧被他撞见,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或许会触及整个释律庭的利益,他绷着身体,如临大敌地看着谢镌之走到他面前。
……庭里发现了?
谢镌之是来清算他的?
在路西斯冷眼警惕的注视下,谢镌之开口了。
【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叫芙兰,是第五星系的皇女。】
路西斯看着谢镌之的样子,他的面色依旧如往常平静,眼里却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说不上来,用003的话来说,那时候的谢镌之心情好到不像个释律者。
路西斯也才意识到,往日里能被一代轻易发现的小动作,谢镌之却完全没有察觉。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亢奋里,虽然这种亢奋在路西斯看来也就是神色多了一些柔软的情绪,可这已经足够谢镌之沉浸其中。
路西斯被迫听了半个小时,关于谢镌之眼中的芙兰是什么样子,以及他这位上司的心路历程。
【她说很感激我从宇宙污染中救下她。】
这不是职责所在吗?
【她想知道我的名字。】
也正常。
【她邀请我作为来宾参加萨维尔的封储仪式。】
应该只是感激并客套客套,或许还有借释律者的名头震慑他人的理由。
【她说喜欢我。】
嗯……嗯?
话题跳跃的速度太快了。
谢镌之面无表情地讲,只有眼睛在微微发亮,路西斯面无表情地听。
听到这位上司已经在谋划着双向选择仪式该定在哪一天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长官,这位芙兰小姐是在什么时候同您表白的?
他一点都不想听自家上司的恋爱经历,但路西斯听着听着,总觉得这“恋爱经历”好像只有一位主角。
他心善,上司又是个天赋武力点满但“思维纯粹”的一代,所以他还是决定多问两句。
结果谢镌之答:我们认识的第一天。
他甚至十分肯定:我知道,这叫一见钟情,我真幸运。
路西斯几乎失语。
认识的第一天……?
路西斯欲言又止,又觉得自己根本没立场说太多,更何况陷入情感的释律者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就像路西斯的生身父亲一样。
就算有他母亲那样执着的人苦苦哀求都没用。
但路西斯是二代,经过了父母糟糕收场的情感生活之后,他好歹也有些自己的谨慎。
谢镌之就不一样了。
谢镌之诞生于星云,庭里也不会有同僚告诉他该如何辨别突如其来的到底是不是爱情。
总而言之,他眼睁睁看着长官一脚踏进爱河。
然后不出意外的——
坠机了。
十三年前,路西斯又一次被巧合分到了谢镌之的巡航队伍。
巡航结束之后,谢镌之邀请他去暂停的生态星球,然后七拐八拐地找到了几块对精神力有所裨益的紫色晶石,不大,加起来也就三枚六芒星徽章的大小。
谢镌之还拉着他一起挖。
释律者的武力相当不俗,两人挖了七个小时,才终于获得了这几块不大的石头。
后来路西斯才知道,那东西叫“紫晶矿石”,是在萨维尔帝国堪称国宝的存在。
只是产量稀少,挖矿者还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抵抗力量的涤荡,所以一般都是被发配的萨维尔贵族来做这些事。
谢镌之好像陷地更深了,就连情绪都强烈了一些。
他视若珍宝地捧着这几枚紫晶矿石,终于还是忍不住分享了路西斯并不想听的感情进展。
【她说她的精神力不够,想要吸收紫晶矿。】
哦,所以你就拉着我来开采了七个小时。
【为了紫晶矿,芙兰主动亲吻了我。】
哇哦,原来是“为了紫晶矿”。
路西斯面无表情地想:长官你只是个工具人,你清醒一点啊。
谢镌之不清醒。
又过了几天,他说要离庭一段时间,去萨维尔帝国作为宾客参加封储仪式。
路西斯不清楚封储仪式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三天谢镌之回来的时候,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路西斯问他怎么了,刚想预祝他顺利,结果只听见谢镌之沉着脸说:
【前天封储仪式结束,昨天皇帝死了,芙兰也在昨天嫁人了。】
嗯……嗯?
他刚想说长官别灰心,你还不到无可自拔的地步,多做个十几年任务涤荡一下身心,或者干脆申请去边境战场杀个十年八年的星兽,说不定你的状态还可以逆转。
结果一刻也没有为逝去的爱情而伤心,接下来谢镌之用他的语言震撼了路西斯第二次。
【芙兰说她没想到王位会被传给她兄长,她和那个星海渣滓结婚只是为了借用他的权势。】
路西斯:……
【毫无疑问,那个渣滓是我和芙兰之间的败笔,但是没关系,双向选择的契约作用于灵魂,我们才是一体。】
路西斯问他怎么想的。
【她说等她登上王位就和我缔结双向选择的契约,所以我会帮她,我会成为反抗军的助力。】
说这话时,谢镌之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当初纯然的欣喜,好像带着某种执拗。
再之后,他的这位长官真的为爱冲锋申请了离庭,且暂无归期。
又过了一年,时间来到十二年前。
宫变失败了。
路西斯刚巧被派了任务路过第五星系,此时他的职务升了一级,和谢镌之平级。
想到自己那位归期未定长官,路西斯特意多走一点路,来这边看望一下对方。
路西斯找到了他,站在不远处的位置注视着神情颓丧又不可置信的谢镌之。
他的突然到访并没有激起现场的任何水花,因为现场已经足够乱了。
谢镌之拽着一个男人的领口,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眼中的愤怒喷薄而出,他一遍遍地质问:“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男人的脸憋到青紫,周遭一圈人喊着“保护公爵”,声势浩大地冲过去,然后被谢镌之一枪一个崩了脑袋。
那个被称作“公爵”的男人逃了,谢镌之没追,有点踉跄地走到不远处的人堆里,从里面刨出了一个金发女人的尸体。
女人死不瞑目,眼睛是漂亮的紫色。
一开始路西斯还在想,这个女人的显然只是在利用谢镌之夺取权势,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只有谢镌之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现在她死了也好谢镌之去边境战场杀上几十年的星兽,或许也不至于陷入基因本能的情感折磨里。
再之后的事情,路西斯就不清楚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本以为第二天就能见到返回释律庭的长官。
没想到,谢镌之依旧未归。
之后他才得知,芙兰死的那天,萨维尔的皇帝找了谢镌之,身后的士兵还押着逃跑失败的叛党公爵。
萨维尔的皇帝给了谢镌之一个意识存储器,里面可以保存芙兰的意识,并提出了一个合作。
谢镌之终于还是回来了。
他的面色比以往更加冰冷,眼中也没了任何欣喜的神色,只有在摩挲那一枚意识存储器的时候才会柔软片刻。
谢镌之回到释律庭待了六年,但出任务的频率和完成效率都降低了不少。
反观路西斯,因为出色,他又升一级,谢镌之需要反过来喊他“莱德阁下”或“长官”。
但即便如此,谢镌之好像养成了某种习惯,一定会找到路西斯倾吐心声。
【莱德阁下,我不甘心。】
谢镌之归庭的第六年,缓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再次申请了离庭。
路西斯有点低估一代的执着了。
他的前任长官最终还是答应了萨维尔皇帝六年前提出的交易,去挑选了一个作为意识体容器的皇子。
路西斯在时间的流逝中意识到自己愈加淡漠的情绪,他好像也开始受到基因本能的影响,来自父亲的基因开始在身体中猖獗地昭示地位,于是路西斯不再关注谢镌之的事情。
比起无关紧要的谢镌之,他更恐惧自己的变化,并且终于在自己足够有话语权的时候联系上了法厄弥斯,和对方谈妥了一笔触及释律庭利益的交易。
*
后来听说谢镌之成功了。
*
“你分明成功了,不是吗?”
路西斯平静的开口,“你可以复活芙兰,然后用你设想的一千一万种手段来禁锢她,让她永远离不开你——我知道你这么想过。”
一代释律者,单纯好骗又偏执成性,就像招惹上了就完全甩不掉的野犬般,还只对着一个饵垂涎。
他好像被饿了很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发失去理智。
机械小球003骇然地听着路西斯面无表情吐露的话,不由自主地阻止:“这是违背星海公约的!!”
谢镌之讷讷看向路西斯。
“芙兰活过来了。”
他习惯性摩挲了一下意识储存器,又下意识的否决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不对——那不是芙兰。”
“路西斯,我以前跟你讲过的,你知道的——芙兰不是那样的,我们是双向选择,她先选择了我,对吧?”
谢镌之的金色眼瞳中带着希冀的渴盼,好像在期待从路西斯的口中听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谢镌之临到死时,路西斯难得想要告诉他一些什么,反问:“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谢镌之微愣。
路西斯第一次承担情感导师的职责,只问一件事:“你为什么会选择芙兰·萨维尔?”
——只因那个女人口中所说浅薄的“喜欢”?
路西斯想了想,招手让身后的003过来。
机械小球福至心灵,飞到了谢镌之的面前。
003:(●.●)
003:“我检索过了,这个意识存储器是空的。”
“不是。”谢镌之即刻反驳。
机械小球怜悯的看着他。
“好吧,谢镌之阁下,你知道你的精神开始崩溃了吧?”
“我知道。”谢镌之有些恍惚,“路西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瞳孔没有聚焦,整个人好像又陷入了糟糕的幻觉中,开始喃喃自语。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和芙兰相遇的第一天,她问我的名字,她邀请我参加封储仪式,她说喜欢我……”
“我要帮她成为储君……她的性格很别扭,她很爱我。我有一截萨维尔皇帝用作交易成立象征赠与的琼枝,她从没说过想要。”
路西斯心想怎么可能,十三年前你还拉着我一起给芙兰挖紫晶矿呢,就是因为她说了想要。
“哦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想成为储君,我可以帮她!我和皇帝做了交易 ,我们一起努力了六年成功了……然后只差登临王位,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是这样吧?”
路西斯指出他话中巨大的漏洞:“谢镌之,你的芙兰只和你认识了一年。”
哪来的六年。
芙兰最终也没登上储君之位,更何况,就连路西斯都记得,当初被封储的可不是芙兰,所以芙兰才会选择联姻借势,然后发动宫变。
谢镌之的话前后矛盾,说出口的“回忆”也是无稽之谈,就像把一切他最无法割舍的珍贵记忆混杂在一块。
——只有最开头是路西斯知道的,后面全像是谢镌之自己编造的幻梦。
最后,路西斯问他:“你想葬在哪里?”
谢镌之不假思索:“星云,葬在一个可以看见星云的地方。哦对,带着她一起看。”
意识储存器被紧紧地抱在怀里,谢镌之执拗地抬起眼,又强调一遍:“我要带着她一起。”
路西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星海内两起宇宙污染事故,一起是自己调查的,一起是萨维尔公布的。
“我记得你选了一个皇子做容器——然后萨维尔星系就传出了霍格·萨维尔因私自投放感染宇宙污染的星兽,违背星海公约被释律者处决的事情。”
霍格·萨维尔。
谢镌之听到这个名字,他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情绪骤然崩溃,一遍遍地开始查看意识储存器,最后绷着身体,好像突然之间从混沌清醒了过来。
他抖得很厉害,无意识地喊了一遍:“霍格……”
——我不想死。
他的脑海中骤然响起这句话。
“我好像……一直就没看清楚一件事。”谢镌之喃喃。
他只能选择一个人,所以偏执的情感根本没有注意到心的朝向。
从他破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了自己想了解的信息,路西斯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在谢镌之面前。
路西斯又问:“那场星兽灾难中,我找到了这个标志,如果星兽的污染是你做的,你就该认识它。”
谢镌之瞥了一眼。
“啊……我和那个家伙倒是没有合作,可这个标志我的确认识。”
他似乎很是困倦,终于闭上了眼睛,双手怀抱着那个空荡荡的意识存储器,语调也拉的很长。
“第三星系,慕容枳。”
路西斯颔首:“作为交换,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帮你选一个能看见星云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