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玉离开了雅辛托斯的居所。
雅辛托斯确实给了她一个解释,但也抛出了更大的谜团。
溯洄……
临玉记得那串项链上的字样。
是“溯洄从之”的“溯洄”,还是“临溯洄”的“溯洄”呢?
就连系统都觉得是后者。
【我觉得他说不定真知道宿主以前是谁。】
只是……那也太惊悚了。
那是她久未使用的名字,是上一个世界的印记,是尘封过往的钥匙。
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呢?
巧合到……临玉更倾向这是某种谋划已久。
这不应该。
“地球上的人都死绝了才对。”她有些烦躁地在以手点着桌面,眉眼间不自觉带上了郁色。
已经星海存下提取意识放进另一具身体的技术,也就是说,只要雅辛托斯宣扬这件事,临玉很可能会面临追杀。
可是在踏出门的那一刻,雅辛托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件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是前代皇帝被他毒杀的事情,还是那条项链上没被提起却心照不宣了古文字呢?
临玉当时仅仅脚步微顿,话却没问出口。
*
“系统,查一下雅辛托斯。”
临玉把上个世界的记忆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出一个名叫“雅辛托斯”的人。
身为前线收容员,她出任务的时间很多,呆在异种收容研究院的时间很短,见过的研究员也就那么几个。
在出任务的途中倒是也意外解救过自己受害者,但那些受害者没道理接触到更核心的东西。
临玉的本名,早就在她正式成为收容员之前被放弃了。
系统依照自己可查的信息找了很久,甚至还用上了声望点增强能力,最终查出来的信息被整合成寥寥数行。
【雅辛托斯,萨维尔帝国偏远居民星横空出世的天才,在义务教育就读期间表现出了惊人的科研天赋,研究道路畅通无阻。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帝国科学院,成果斐然。】
【而后因毒杀前代皇帝被驱逐出境,后收到第三星系最高研究院的邀请,成为主和派的一员。】
但从这些信息来看,雅辛托斯和地球半分钱关系没有。
只是……
“主和派?”临玉被逗笑了,“我现在有点好奇,第三星系的主和派到底为什么主和了?”
和激进派之间的区别在哪里?在于主和派杀的人没那么多吗?
系统查了查。
【主和派和激进派的划分只看他们对于研究的态度。】
【激进派趋向认为伟大的科学不该被任何东西阻碍脚步,小到一片树叶,大到一个种族,只要对科研有利,那就是可以随便放弃的东西。】
【主和派认为科学的道路应该注重克制,进步的必然的,但不能轻易打破星海的平衡。】
并不以手上人命几何作为划分标准。
雅辛托斯毒杀前任皇帝,只是因为一串无关紧要的项链,和他的科研态度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更何况第三星系这种地方,就连法厄弥斯那种人都能包容,相比之下,雅辛托斯已经好太多了。
总而言之,雅辛托斯没被系统查出任何背景上的问题。
他的履历简直天衣无缝。
临玉叹了口气。
疲倦如潮水奔涌,一整天的神经紧绷之后,临玉几乎想要放弃思考。
系统突然说:【宿主,你很累了。】
临玉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盖了思绪翻涌的眼底的情绪。
【宿主,你很累了。】
系统又说。
“不行……我还得等艾琳回来。”她晃了晃脑袋,“她兄长的事情,我还没……”
【这个不着急,宿主,你很累了。】
数据生命的电子音好像带上了其他的不同,很微妙,就像羽毛轻抚树叶般,让人心底发痒,又不自觉想顺着这句话沉入湖底。
临玉的视线突然恍惚起来,精神海迟滞的感觉并不明显,更像是睡眠前的某种征兆。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或许停了,临玉不知道。
她只看向桌面反射的灯光倒影,耳边传来铁扫林被晚风吹动的沙沙声,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下沉。
数据生命好像换了声音,带着某种不可能被模拟的温柔。
【现在,去休息。你会有一个美梦的……小溯洄。】
*
星海的另一端,横跨遥远空间的第三星系,一艘星舰驶向了某个小行星。
慕容枳的双手被上了能量锁,身上的刀伤很严重,但性命勉强被强效恢复药剂拉回了一半。
他被路西斯带走,本以为要死了,在星舰上因伤昏迷了很多天之后,意识昏昏沉沉地恢复了些许清醒。
“你要……带我去哪?”
路西斯转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慕容枳捂着伤口叹了口气。抬眼望见星图,记忆不赖的他很快就认出了这里是哪。
“这是前往第三星系的路?”慕容枳缓缓将视线移到路西斯的背影上,哼笑了一声,“没想到……法厄弥斯居然真的说动了一个释律者替她办事。”
先前只是猜测,现在看见航路,猜测成真了。
如果、如果是她的话……
慕容枳疲惫地半靠在舱体边,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星舰驶向最终的目的地。
等了许久,星舰即将停下,路西斯扯着他的领子做好了准备。
慕容枳身上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工作服,蓬头垢面、素面朝天,浑身上下一点都不和星海闻名的“慕小姐”搭得上关系。
他有些嫌弃自己现在的样子,试图让路西斯给自己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装束,果不其然,路西斯一点都不在乎。
二代释律者比一代要多几分情感,也只是多了几分而已。
星舰停在了行星表面,入目是一个巨大的私人庄园。
里面光秃秃的,土地上完全没有任何植物生长。
进入庄园之后,内部系统检测到来人,自动打开了大门。
机械音适时响起:“两位客人,法厄弥斯阁下已经恭候多时。”
法厄弥斯。
慕容枳太明白她,她永远高高在上地俯瞰万物,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她,任何情感都无法影响她……织梦者的凉薄全星海都少有。
路西斯带着他,跟着机械的指引来到庄园的另一头。
“好久不见了……”脚步声自旁边的廊道处响起,恍若隔世的话带着轻笑的尾音,“容枳,能在死之前再见我一面,有没有觉得十分惊喜?”
那是一个灰发灰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