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凌轩院,季磊详细的询问了齐嬷嬷关于李凌的病情,问过以后他沉默了。
只是一个落水,而且救治及时,当时又时至夏天,不存在寒气入体那种顽疾吧?如何会医不好?
“齐嬷嬷,那最开始的大夫是谁?他如何说的?”
齐嬷嬷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第一个为少爷诊脉的是府里的府医徐大夫,他说少爷没有大碍,泡泡热浴,喝两副汤药就行了,可是谁知,少爷喝完汤药,上吐下泻,整个人虚脱的厉害,最后老爷一查是徐大夫开的药有问题,
之后徐大夫被打了二十板子后就离府了,再后来一直是另一名府医为五少爷看病,可也一直不见好,老爷还特意从京城请来了御医。”
“御医?给皇帝看病的?那他也没瞧出什么吗?”季磊好奇。
“说来也是奇怪,那御医来为少爷瞧病前,少爷倒是明显好了些,能吃能睡的……”
“所以,那御医来什么都没瞧出就又回去了?”季磊皱眉。
“要说什么也没瞧出倒也不是,奴婢记得那御医说少爷是食毒积累,加上本就体弱,成了顽疾,须得再吃食上多加注意,不可吃相克之物。”齐嬷嬷一边想一边说。
季磊则听的眯眼:“当时的药渣御医看过是不是说没问题?”
“是啊。”齐嬷嬷肯定的点头。
“那既然知道是食毒,还是长时间积累下来的,那御医就没指出是什么食毒?什么时候积累下来的?”
“问了的,说是一味少爷贪嘴的零食与药相克了,但药没问题,之后那零嘴也就不吃了,那时被徐大夫开错了药导致少爷难受好些天,好不容易有一样零嘴能吃下,自然就没想那么多,谁知竟是害了少爷。”
“若是食毒,那断了之后,再调不就好了吗?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吧?”
齐嬷嬷也是难过的很:“御医给少爷开了方子后就回京了,可是少爷也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还是府医提出来换了御医先前的方子,这才又慢慢恢复了些,可也就好一阵子,过段时间就又严重了,最后老爷和夫人到处求医问药,但也都是只好一阵子,一副方子吃的久了就不管用了。”
听罢齐嬷嬷的话,季磊沉思良久,最后他命人去把这位府医请了过来问话。
府医王桂,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见到冲喜的五少夫人很是老实规矩的行礼:“见过五少夫人,可是五少爷有哪里不适?”
从他进门季磊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这样问,笑着起身道:“五少爷刚刚动了一下,只是再没反应了,您过来看看,可是要醒了?”
齐嬷嬷听他这样说,下意识想张嘴,被季磊快速的捏住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而季磊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王桂,他很快在王桂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
就在季磊说李凌动了一下的时候,王桂的眼部肌肉明显抽动,甚至视线扫向床上的李凌,但季磊看的清楚,他的眼里没有高兴,有的是不可置信。
“少夫人莫急,容在下看看再说。”王桂倒是没有发现这位五少夫人的异常,在他眼里,季九宁就是被买来冲喜的,仅此而已。
他上前给李凌号脉,眼皮微垂,良久后又掀起李凌眼皮查看。
最后收手对着季九宁道:“五少夫人,五少爷现下许是回光返照才会动了那么一下,在下并未发现好转和苏醒的迹象,五少夫人若没其他事,在下先告退了。”
齐嬷嬷见季磊挥挥手,忙一脸歉意的送王桂出去,只是出门的时候,王桂问了一句:“五少爷当真动了?”
王桂常年为李凌治病,出入凌轩院,自然与齐嬷嬷相熟,说话也随意些。
齐嬷嬷也是相信王桂,无奈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方向,恰好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季九宁,她不知怎的,出口的实话愣是噎回去,点点头:“就那么一下下,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谁知五少夫人也看见了,这才劳你跑这一趟。”
王桂也看了一眼季九宁,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季磊见齐嬷嬷回来,脸上还挂着不赞同的神情,眼看就要开口训斥自己,忙放出一道炸雷:“这个王桂有问题。”
说罢就转身就回屋了,恰好小时和小辰也玩儿回来了,噔噔噔跑过来扑到姐姐怀里,对他们来说,姐姐是家,是港湾。
“姐姐,火姐姐带我们去玩儿,看鱼鱼。”小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小辰则对着季九宁道:“姐姐,我想吃鱼鱼,红红的鱼鱼!”
季磊则抱着两个奶包看向齐嬷嬷,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搞得齐嬷嬷一阵迷茫,在听到小时也符合小辰的话要吃鱼时,终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吃鱼是吧?那红色的锦鲤是夫人为少爷祈福的,不能吃,厨房里有鱼,我这就安排人去做,红烧鱼。”
齐嬷嬷说罢就要下去,季磊却叫住了她,还转头吩咐侯在一边的金喜去吩咐厨房就行。
又把小时和小辰交给火喜带下去玩儿,叮嘱道:“不要带他俩去水池边玩儿,就在门口院子里玩儿就好。”
“诺~”火喜带着小奶包出去,屋里的水木土也被季九宁撵出去:“去吧,你们也出去玩儿吧。”
“嬷嬷,看到小时和小辰了吗?”
“看到了呀。”
“他们当初被那老毒妇如何虐待,你也看的清楚吧?那身上的伤可不轻呢,何况他们也就两三岁而已,如何就没有少爷这般严重到性命垂危的地步?”
质疑一旦被切开一个小口,就会如火苗掠纸一般,慢慢将信任吞噬殆尽!
“拒你所说,少爷也有好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凑巧刚好御医要来了就好转了,御医走了就又严重了。而且御医开药,同样的药,御医在的时候吃没事儿,走了吃就有问题,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可,可王桂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呀,他为何要害少爷?而且,而且因为徐大夫犯过错,老爷特意找外边的大夫隔三差五的查问药方,从未有人说过不对啊。”齐嬷嬷努力的为王桂辩解着。
季磊看出齐嬷嬷心里的害怕,因为人越是急躁的解释,辩解,越是在掩饰心里的害怕,害怕在她眼皮子底下五少爷真是被王桂害得。
而这个真相她害怕面对,不愿意相信,可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不愿意,越是害怕,就越是相信!
季磊继续道:“嬷嬷你真心疼爱五少爷,我才这般信任你,所以嬷嬷若想将功赎罪就最好配合我!”
齐嬷嬷红着眼眶怔怔的看着季磊,她脑子里全是从少爷出事到现在发生的事,一件件一桩桩。
可她始终想不到有哪里是不对的,是有问题的,可她心里却是相信季九宁的。
季磊没有给齐嬷嬷犹豫的机会:“若少爷真是被害,那他现在就还有救,你不想救他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害死吗?”
“不不,奴婢怎舍得少爷害少爷,少爷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啊,我待他就当亲儿子一样的啊。”齐嬷嬷着坐倒在地上,眼睛看向李凌。
季磊走到她身前:“那就跟我一起查出真相!”
齐嬷嬷缓缓抬头对上季磊的眼睛点点头:“好,奴婢听少夫人的。”
季磊将齐嬷嬷搀扶起来:“坐吧,我们调查真相的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嬷嬷你也要全全信任我,眼下我,你,是和少爷的生死牵连在一起的,为了少爷,也为了我们自己。”
“明白,奴婢知晓分寸。”齐嬷嬷擦了眼泪,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看向季九宁:“少夫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想让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先说说王桂和离开的徐大夫吧。”
齐嬷嬷详细的说了两人来历,原来徐大夫是黎氏娘家带过来的人,而王桂则是李重启在京时就招入府中的大夫,两人一起随着李重启上任而到了门源县!
当时也是府里唯二的两位大夫。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木喜来报说饭菜已经送过来了。
吃饭时,季磊也在琢磨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凭多年执行任务的直觉判断,王桂绝对有问题,但是眼下没有证据。
一个人做事情尤其是害人这种事,绝对是有动机的,而王桂害李凌的动机是什么?
想知道答案,那就去找这个答案的线索。
他叫了火喜哄着小时和小辰午休,而他则带着水喜和金喜一起出门了。
离开前她叮嘱齐嬷嬷看好李凌,屋里任何动静都要注意,他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能进屋去。
齐嬷嬷也不知道少夫人要怎么做,只是很听话的寸步不离看着李凌。
她把知道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了少夫人,只希望她能找到害人的凶手,救少爷的命。
太阳晒到身上,热的丫鬟们出了一身汗,金喜沉稳厉害,是个不吃亏的丫鬟,带上她防身,水喜心细,温柔内敛,会说话,带着她打探消息也可以,还可以当灭火器!
第一站去了药方:“金喜,去把五少爷先前喝的药方拿来我看看。水喜,你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药渣找到包起来,不要让太多人看到。”
“诺~”
两人下去后,动作很快,金喜将药方递给季磊时,还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季磊被她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直到出了药房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怀疑他不认字吧?
对呀,不认字!
“有了!走,带我去二小姐哪儿。”季磊指挥着金喜和水喜。
金喜道:“您上午刚和二小姐吵完架,下午又去找二小姐干什么?”
“赔礼道歉啊!”季磊说的理所当然。
然而金喜却道:“那礼呢?您什么都没带,怎么赔礼啊?”
“我的礼已经被她抢了,还带什么?”
主仆两人互呛着就到了李婉的双星院,看门的婆子见是季九宁,冲喜的五少夫人,赶忙跑进去通报。
李婉被黎氏罚禁足三天,抄《女戒》一百遍。
此刻拿着毛病正气呼呼的委屈呢,就听婆子禀报说季九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