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重新回到祠堂,季九宁这才将秦大海和老王氏被人收买的事情说了,只是没提桑赞等人的真实身份和用意,只说绑架者是为了敲诈和利用自己。
淳朴善良的村民对于有恩于自己的季九宁深信不疑。
村长派人去老王氏家里搜寻,果然找到了五十两银锭子,后面还印着官印。
这下全村的人更激愤不已,如果只是偷火炉还好说,这下可是直接为财害人。
村民之间虽偶有拌嘴,但都是小利,断然不会做出害人的事情,这在她们善良的观念里是丧良心的事儿,要被老天爷惩罚的!
张氏擦了眼泪,怒骂道:“真真是黑心肝的呀,我们福暖村的脸都要被你们这一家子丢尽了!”
村民们也义愤填膺的跟着痛批:“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偷抢,耍赖,是真谋财害命呀!”
“可不是吗?那小时和小辰才多大点的孩子呀,被抓了去,不被伤着也被吓着了。咱可都是当娘的,她姐跟眼珠子似的看着俩孩子,那不是要九宁的命吗?”
“就是,还好九宁是个厉害的,把孩子救回来了,若是救不回来呢?要我说,这一家子以前就在村里欺负人占便宜闹幺蛾子,咱们回回都不计较,让了过去,如今倒好,他们干出这等丧天良的事儿,再忍下去,指不定哪天就害了咱们全村人的命!”
“村长,不能饶了他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就是,就是……”
老王氏这会被吓的不轻,秦大海和小王氏更是跟个鹌鹑一样,而人群里的王莲花却拉着自家男人往后缩了缩,龟缩在人群后面,生怕被连累到。
村长抬手止住大家的谴责声,看向一旁早已黑脸的秦老爷子秦汉生。
家里人做出这等事儿,老王氏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做主收陌生人的官银,要说秦汉生这个当家的一点儿不知,绝不可能,起码他是知情,且默许了的。
看着这个堂哥,村长一脸失望。
叹了口气,最后站起身宣判道:“偷抢诬赖为一罪,谋财害命为一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三罪并罚,我福暖村是皇上亲赐的福村,今日对着列祖列宗的面,行我福暖村的村规,秦家的族规,将秦汉生一家逐出福暖村,从此不再是我福暖村人!”
“不,不能啊,秦葵,不,村长,村长我知道错了,回去我好好教训他们,可万万不能将我们逐出村子啊,这让我们一家怎么活呀?”
面对秦汉生的哭求,村民们却不买账:“你们一家怎么活?那你们害小时和小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两个小孩子怎么活?”
“难怪秦大海会如此,原来是有个这么自私的爹,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村长啊,可千万不能心软。”
这时候的老王氏害怕了,摇着头爬起来对着七嘴八舌讨伐他们的村民摆手:“不能啊,不能啊。”
秦汉生心知村里村长是最大的,他带着村里发展,在村民心里威望最高,又是说一不二的主。
但还有一个人也是能管事儿的,那就是里正。
此刻直接对着坐在一旁莫不啃声的里正跪下磕头:“老哥呀,我们好歹是沾亲带故的,事儿是我们做错了,要怎么罚都行,可千万不能把我们逐出村呀,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要我们一家去哪儿活?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们逐出村,以后,以后我们安安分分,绝不犯事儿。”
说罢见里正只是复杂的看着自己,秦汉生赶忙转身一把拉过老王氏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磕,碰碰碰的磕到地上,此刻老王氏头发凌乱,哪有来时的半点威风!
秦汉生见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还在一旁龟缩,气的一脚踹过去,吼道:“还愣着干啥?都是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蠢货,还不给大伙儿认错愣着干嘛?”
一家四口,对着村长和里正还有讨伐的村民不停的磕头。季九宁怕自己折寿,给张氏小声说了一句后,抱着小时和小辰回家了。
回到家时,魏家姐妹还等在院子里,就连魏宁威也来了。
“没事儿吧?伤着没有?”
“谢谢魏叔,没事儿,进屋吧,院子凉。”
一行人进屋后,季九宁这才将小时和小辰又抱到怀里,仔细询问。
期间她不但没有避开魏宁威,还时不时观察魏宁威的反应。
小时因为性子的原因比小辰要冷静些,但也紧紧搂住姐姐的脖子,奶声奶气的道:“姐姐,那几个坏人是你昨天给我们说的害死爹爹的坏人吗?他们点我和弟弟这里,然后我们就不会说话,不会动了,姐姐,我怕。”
说到底还是孩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落了泪,而小辰更是从头哭到尾。
都哭的抽咽了:“姐,姐姐,呜呜……他们好,好厉害,我们,我们保护不了姐姐啦,呜呜……”
“不怕不怕,小辰有姐姐保护,姐姐很厉害,你看姐姐一去,他们就把你们两个放了,说明他们害怕姐姐。”
“姐姐,为什么他们要给你下跪啊?是不是害怕你了?”
当小时的问话一出,明显魏宁威的气息变了,季九宁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继续道:“对呀,因为他们怕姐姐,所以小时和小辰不哭了啊,他们以后都不会伤害你们,姐姐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说罢轻轻的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抚摸着后背,给他们传递力量。
直到两个小家伙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季九宁给他们一人喂了半碗热水。
这时季九宁明显感觉到魏宁威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她转头对着魏容嫣道:“容嫣能帮我陪着小时和小辰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吗?”
“好啊。”
“我也去,玩开心了,他们就不怕了。”
魏容娟到底是大了,看出来季九宁有话与自家爹爹说,主动和妹妹一起带着小时和小辰去到院子里玩泥巴。
屋子里。
“魏叔,喝水,您是刚从山上下来吧?收获怎么样?”
魏宁威看着季九宁的侧脸:“是,收获还行。”
季九宁抬眸与他直视:“魏叔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有话要说?”
魏宁威顿了顿直言道:“你,老家是哪里的?爹娘是谁?”
这话一出,季九宁笑了,魏宁威的性格很对她的胃口:“南疆,爹爹季恒,母亲魏银霜!”
啪嗒!新新的白瓷碗摔得粉碎!
然而魏宁威的眼神却从灰暗一点点被点燃,碎片般的星光慢慢凝聚、复苏,最后变得的晶亮闪耀。
“你,你是季九宁!对,季九宁…该想到的…”
魏宁威自言自语,眼里慢慢染上一层水汽,最后化成珠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然而他却笑了,还有些颠狂:“我就说第一次见你,虽然脸上有疤,但还是觉得眼熟,很亲切,而且你叫季九宁,我一晚没睡着,可我还是笨,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哈哈……真好,你是九宁,是九宁!是姐姐的九宁!”
“舅舅?”
季九宁都被魏宁威这般模样整的有些鼻酸。
她先前有过猜测,但年仅六岁的季九宁留给自己的记忆实在不多。
魏宁威被这声舅舅给点了穴,他慢慢冷静下来,擦了泪,还是激动的忍不住双手颤抖,只会点头:“唉,唉!”
“我那时还小记忆不多,您能给我说说吗?”
“好。”
原来在季恒的马车一出南疆,他们家就被一群蒙面人围剿了,魏宁威当时正陪着妻子带着两个女儿从丈母娘家省亲回来,本也打算随着季恒一起回京的,只是迟出发两日,安顿一下家里。因为当时的魏银霜怀着身孕,她娘家人不放心,就让儿子陪着去。
没想到当魏宁威回来时,就看到满府被屠,尸横遍野的一幕,鲜血染红了整个府邸。
等他回过神来,赶忙去军营找季恒的副将林羽江,结果半路上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参将,两人认识,参将告诉他快去救王爷王妃,林羽江叛变,联合朝廷设计要害王爷。
说完那副将就断了气。
顾不得伤心,拉着妻女一路北上,追赶季恒的车队。
他们架马车日夜兼程走了十天还没出南疆,最后他将妻女寄在就近村民家里,留了银子,自己骑马快马加鞭的赶路。
跑死了三匹马的他,终于在一片林子里,看到有着季家标记的车马,破烂的留在那里被风吹雨打,人马尸横遍野,倒了一地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冲刷着!
最中央像刺猬一样,被插满了箭羽的尸身吸引着他走上前去,当看清楚面容后,魏宁威身体晃了晃,一阵眼黑,那一天夜幕下的血流成河成了压倒魏宁威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不住打击的他昏倒在雨幕里,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晴了,阳光透过树叶照到他的脸上,刺的他眼睛生疼,忍着被雨水泡了一晚早已酸麻的身体,疯一般在尸堆里找寻着他不希望出现的人,也的确没有找到。
他将季恒的尸体带回南疆,可是沿路盘查的士兵,让他无法回到潘渡城,只能将他埋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里!
这里是他打下的地域,辽阔又清净,没有人再可以打扰他。
魏宁威找到妻女后,乔装打扮,一路北上,路途中妻子得知真相心气郁结加上感染了风寒,早早就病逝了。
妻子的离世,让魏宁威一夜老了十几岁,他颓废不堪,但看着两个女儿,又打起精神,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秦大勇,这才留在槐柳村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九宁,你母亲呢?她……?”
“我们被带回京城五个月后,母亲生下弟弟们,难产死了。三年来,我和弟弟们的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场大火,死里逃生,带着他们逃到京都城外时,被人贩子带到了卞桥城,逃跑出来后遇到好心收留我们的爷爷奶奶,可好景不长,卞桥地震,接着山洪,两位老人为了救小时和小辰死在地震中,我便带着他们来了这里。”
季九宁听到魏宁威压抑的哭声,她一转头就看到大大小小四个孩子站在门口。
魏容娟姐妹二人眼泪挂满了脸颊,只有两个小家伙还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看魏宁威,又看看姐姐。
小辰悄悄趴在小时耳边道了一句:“哥哥,是不是姐姐把魏叔叔吓哭了?”
“应该是,毕竟姐姐都能把坏人吓跪!”
听到两个小萝卜头一本正经的对话,季九宁实在没忍住,招手将她们叫进来。
“来,小时,小辰,快叫舅舅!”
“舅舅?舅舅!”
“唉,唉!”
这一天魏宁威这个大老爷们儿哭了好几次,眼睛都哭肿了,鼻头红红的,满脸胡子拉碴,看上去滑稽的很。
魏容娟和魏容嫣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们知道她们与季九宁是亲姐妹,不是普通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