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其他人回去各忙各的,季九宁则带着姗鸾和王姚以及玉玲,在街上转悠,每家都进去消费一番。
那些老板见是她来,都赶忙迎接,嚷嚷着要送她,一个个感念她的恩情,可季九宁都拒绝了。
“都是辛苦钱,不可不可,该多少就收多少,等你们真挣钱了,记得回馈百姓就好。”
“诺,一定谨记!”
善因种下,终会收获善果。
玉玊成衣铺,王姚走了进去,铺子里宽敞明亮,挂满了漂亮的布料,和成衣。
有男子的,女子的,也有孩童的。
“姑娘快看看,可是想买成衣?这几套用的料子都是尚好绸缎料子,花样子也时新,咱们可是专程去沈州才进来的货。”老板娘是个气质富贵的,笑嘻嘻的给王姚介绍。
这一幕,让王姚恍惚,她跟着季九宁北上时,曾在蒲山小城里,季九宁给她定做了两身纯棉布的衣裳。
那是她最珍贵的两套衣裳。
“阿姚姐姐,阿姚姐姐?”小辰扯着王姚的衣裙唤她。
这才将发呆的王姚唤回神,她抬手擦了脸颊的泪珠:“怎么了小辰?”
“姐姐在找你呢。”小辰指着门外。
那老板娘也没再多言,她也清楚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落了难的,曾经的身份或许并不低,日子过得也富裕,只是天灾人祸,造了难罢了,都是苦命人。
“好,马上就来。”
但她出门前,选了两套衣裳,是给季九宁的,不是还恩情,而是纪念一下,恰逢其时。季九宁于她,不是两件衣服就能还清楚的。
她王姚,会感恩一辈子。
此刻正在玉颜堂的众人,见王姚带着两套衣服进来,都好奇,她笑的岔开话题问:“这就是你们两个合开的铺子?”
“是啊,阿姚,怎么样?”此刻的玉玲拿着一盒香粉,眉开眼笑。
“好,怎能不好?”王姚笑道。
姗鸾正给季九宁介绍柜台里的一套润肤膏:“这可是叶青和叶香帮忙,才制出来的,您快试试。”
季九宁闻了闻,又擦了一点,抹到手背上,搓开。
“来来来,阿姚,给你也抹些,姑娘家家,得用这个,当真不错。”
欢欢喜喜的试了一番,每人拿了一套回家。
徒留叶青和叶香在铺子里帮忙。
路过杂货铺,季九宁进去转了一圈,大多数都是从集市上批发来的,倒也有些山货,野菜干之类的。
季九宁挑选了几样,结账。
逛完集市,季九宁也才发现,有好几家铺子的货,都是新货源,比如玉玊成衣铺,他们都是从沈州城进来的货,看来有些人也是敢于冒险的,且有人脉,有家底。
不过想想也是,一大批流民,能一大家子人安然无恙的生存下来,定是不简单的。
而她开设的粮铺,肉铺,更是满满当当的人,排队购买。
除了她的两家肉铺,还有一家肉铺,也排起了长队,是专卖兔子肉的,有整只的兔肉,也有卤好的兔肉。
这家老板娘是原先怀山村的村民,家里男人是猎户,猎到好几只活兔子养着,倒是给他们繁殖了不少兔子。
寒冬腊月的,冻死了几只,后来放到屋里养着,倒是越来越多,正好用来开铺子挣些银子。
回到家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让顾婶和李婶等人好一阵忙乎。
可她屁股还没坐热,韩福生就又跟进来了:“主子,火炉房忙不过来,有四五家铺子要大批量订购火炉去卖,奴才想着,能不能从中选择一家专供。”
“不用,每日做多少,就供多少。收取订单的时候,注意控制数量。若只挑一家不仅会引起不满,还会让火炉价格上涨,我做火炉,可不是为了让有些人敛财的。”
“诺,主子提醒的是。”
“另外,准备一百五份贫困补助物资。”季九宁走去书房,拿出民调单子,数了数,家里人口五人以上,家里穷的几乎揭不开锅,更有老人小孩的人家,差不多近二百多户了。
她从中挑出五十多户,一家子六七个人,其中就有两名成年男性以上的家庭。这些人有足够的劳动力,若是勤劳,足够养活妻儿老小,就让他们去自食其力,她可不惯着。
剩余的人家,她已经让陈文私下去调查过去,确定情况属实,家里要么没有苦力,孤儿寡母,要么老幼病残,要么就是人口太多,壮劳力少。
“那,这补助标准该怎么定?”韩福生询问。
“每家送一张免费就诊书,让大勇叔盖官印,这张就诊书,每月可免费看诊两次。药钱可免半。另外再送五斤米,一斤鸡蛋。再就是前面画勾的那几家,每家送一个火炉,让陈文带人亲自去发放,送到家里,不可让人冒领了。”
“诺,奴才这就去办。”
姗鸾托他父亲运来的布料和棉花,早就做成衣服,送出去一批,现在应该剩下的不多。
“姗鸾?”
“主子,您找我?”
“你父亲送来的布料和棉花,还剩多少?”
“布匹还有七八匹呢,棉花倒是还有百十来斤。不过前段时间,被韩叔要去了三十斤,说是给新孵化出的小鸡崽子做暖被。”
“哦,那也够了,我听陈文说,有好几户人家,连厚衣服都没有,先前的厚衣物,都让流民领了,倒是还有几家老弱妇孺冻的厉害,盖的被子都是旧的,又薄。”
“主子是想接济她们?可那么多人,接济的过来吗?”
“马上就要过年了,只挑几家情况困难的接济,等过完年了,再为她们寻生计。”
出门都有被冻死的风险,还能让她们作何?她能做的也就这些,可不想大过年的,有人再冻死。
好在大多数人家的日子都已经好过起来。
“你找绣娘们合计合计,然后跟陈文落实一下情况,看看有多少大人和小孩,还缺衣物,至少每人做一件大棉衣。”
“诺!”
再有六七日就要过大年了,这里的年节倒是比前世推后了一个多月,已进入农历二月了。
她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练字,自从跟着姗鸾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化,她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了。
想起《三字经》来,她拿起笔开始写,这样朗朗上口,简明易懂的文,适合小孩子启蒙。
书院和城墙同时在盖,估计开春前,就能盖好。
书籍还在收拢中,她自己先准备着。
教化万民,从这里一点点开始做起吧,任重道远,急不得。
小时和小辰也成长的很快,自从来了这里,两个小家伙的个头长高了不少,说话也越发的利索。
跟着陈文习武,后又有魏宁威亲自教习文武,如今小小年纪,已经在一群孩童中,做了老大。
季九宁有时间了,也会每日抽出半个时辰陪两人玩耍。
玩的时候,教一些有趣的益智小游戏,既能锻炼身体的灵活性,又能开发智力,甚至在睡前,悄悄教两人呼吸功法。
这是她来到这里,意外获得的内力功法。
每一个阶段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悟出来的,所以她还偷偷写了一本功法秘籍。
若是小时和小辰也能练成,那说明可以传承,若是只能她自己练成,那这本功法,就当是自己的心得体悟吧,传承不传承的也无所谓。
反正到目前为止,只要一练呼吸功法,两个奶包就能快速睡着,樱珠还佩服她哄娃技巧高超,弄的她哭笑不得。
毕竟两人的确睡的熟,她想问问他们感觉如何,可叫都叫不醒!
只能回去自己练,现在的她,体内的气海处,汇聚的灵力已经有她拳头那么大了。
动用灵力时,也能够轻松自如的控制力度,以及角度,若不使出全部灵力的话,基本上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天气寒冷,但她隐隐已经能够御寒,每日清晨,她早起半个时辰,在后山上练习,还让桑赞陪她过招,进步极快。
就连姗鸾的两名暗卫,也被她叫来练过手。
她甚至自负的想和邺王过过手,他可是西燕的战神,武力值爆表。
但她也心知,自己不能暴露,近身的心腹知晓就可以了,武力是她最大的底牌,她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当个隐形人,默默发展实力,才是她的宗旨,她就是要苟到大结局。
然后突然一鸣惊人:“哈哈哈……”
“主子?您怎么还不睡?大半夜的做什么好梦了?吓奴婢一跳。”樱珠每日都要给季九宁守夜。
听到她笑,吓的一骨碌坐起。
季九宁尴尬的清清嗓子:“没事没事,你快睡觉吧。”
樱珠还是爬起来,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吧,喝了水,可要早些睡,舅老爷昨日还叮嘱奴婢要照顾好您的起居,不可让您太操劳了。”
“是是是,我这就睡。”季九宁喝完水,忙躺下。
做梦笑醒,可还行?她这次真真是丢人了,幸亏只有樱珠一人知晓。
心虚的季九宁乖乖躺着,没再发出声音来,樱珠这才睡去。
……
陈文领着姗鸾和绣娘去了最穷苦的几户人家,两个老人和三个孩子都瘦的皮包骨,年轻的妇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家里唯一的男丁已经出去做活了,每日挣的工钱,还不够一家人吃饱。
昨日陈文给她们家送来了鸡蛋和白米,还有就医书,更是送了一个火炉,此刻妇人正在给火炉加木柴。
糊的脸上都是黑灰,见到陈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人,她见过姗鸾,那是在小东家身边伺候的女官。
顿时有些局促紧张:“陈队长好,小姐好。”
“别紧张,我们就是奉小东家的意思,来看看你们,可还缺少些什么?”陈文简单的说了一句,又介绍起姗鸾和绣娘来。
“这位是姗鸾姑娘,这位是绣娘张娘子。”
“见过姑娘和张娘子,快,里边坐,炉子跟前暖和些。”妇人忙笨拙的见礼,把人往里让,同时把几个孩子赶去炕上。
炕上的两位老人听到声音,也爬了起来,忙问:“英娘,谁来了?”
“娘,是陈队长来了,”
说罢,英娘让开位置,领着陈文等人进屋。
小小的一间屋子,黑漆漆的,住满了人。
昨天暖炉送来,就一家人全都住到一个屋子里了。炕烧热,火炉再烧着,整个屋子总算暖和些。
“陈队长,是陈队长来了,快,快到炕上坐,英娘,快给陈队长倒水。”老人家显然很激动。
“不用忙乎了,老人家,我们来是看看你们。”
姗鸾站在陈文身后,看着这一家子的情形,忍不住心酸。
破破烂烂的衣裳,还薄的很,每个人都瘦骨嶙峋的。
炕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竹盘子,里面赫然就是昨日送来的鸡蛋和米,宝贝似的放身边。这是一家子最好的口粮。
姗鸾上前拦住还要给她们倒水的英娘,英娘的手冰凉,摸上去全是骨头:“主子让我来,给你们量量身码,做冬衣,算是新年礼物。”
冬衣?“……谢谢小东家,谢谢小东家。”
每个人都量了尺码,离开后,姗鸾又跟着陈文去了几家,情况都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有一家更让她难过。
家里的几个男人,死的死,残疾的残疾。剩下一堆女人和孩子,也没分家,因为还有一个老婆子在。
三个儿媳照顾着一大家子,其中最小的那个儿媳还怀着身孕,已经七个月了。她的丈夫是家里的老三,流民进村时,为了保护家人,死了。
老大前两年就当兵去了,只剩下一个老二,也在流民暴乱时,伤了腰,如今只能躺着,也请不起大夫。
老婆子打击太大,已经有些痴呆。
老大媳妇生了两儿一女,十一二岁左右,老二媳妇生了一男一女,七八岁左右,老三媳妇就肚子里这一个。
这家人倒是有几件棉衣,但都是补丁摞补丁,老二和老三媳妇在家照顾老人孩子还有瘫痪的老二,老大媳妇自己出去做工。
在一家馄饨铺子里做工,从早忙到晚,每日也就挣下十个铜板。
季九宁的粮铺比外面的价格便宜一半还多,一斤米,都要五十文。
而她要干满五天才够买一斤米,但家里人,每日至少都要半斤米,才能填饱肚子。
姗鸾去的时候,正遇上一家人吃饭,老大媳妇天不亮就已经去铺子做工了,其余人却都在。
几个孩子和老人碗里还能看到米粒,但是老二媳妇的碗里,清可见底,一粒米都没有。
老三媳妇碗里也没几颗米,好在因是孕妇,手里正捏着一个煮鸡蛋,想来也是昨日陈文送来的一斤鸡蛋。
见了陈文,也是热情的不行,说是请他上桌吃饭,可满桌子,就一人一碗稀米汤,中间一小碟野菜干。
陈文和姗鸾也没耽误她们吃饭,快速量完尺码,做好记录,就离开了。
临走前,陈文提醒老二媳妇,可以用就医文书去民医堂就诊,是免费的,药费也能省一半。
老二媳妇感激的点点头,但她也想带丈夫去看病,可是药钱她拿不出,哪怕只有一半,也拿不出来啊。
想着药费的事情,晚上等她大嫂回去的时候,打听着做工的事儿,自己也去做工挣银子,攒够了就去民医堂。
对于今天的所见所闻,姗鸾回到季府,就跟季九宁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