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裳因为这整整一百下的掌嘴,下半张脸被打的血刺呼啦,简直见不得人了,许是因为牙口好,只掉了一颗牙,但嘴周围一圈的肉已经被打的皮肉外翻,惨不忍睹,目测最少三个月是说不了话也咀嚼不了食物,只能靠流食度日了。
褚师潼十分满意这个后果。
米铺的事还真不是褚师潼故意找茬的,是陆九裳早心有不满两家之间的生意之争,频频在市井之中散播流言,红米之事也是陆九裳派人做过的,但他没得手,陆九裳的人前脚刚走,见影就进米库把他们投进来的红米全扔了出去。
新仇旧怨一起报,褚师潼为此特意压低了米价一段时间。
得到了最后的结果,费这些倒也没什么了。
荣王愿意捧着这个不争气的陆九裳就让他捧去吧,左右陆九裳在褚师枫这里碰了壁,被打成这个样子,也好给他们一些警示。
现在无论是继续讨好褚师枫,或者转移阵地对褚师绚示好,这都是不划算的事。
谁让陆九裳当初为了获取褚师枫的信任,自己把私生子的事说出来了呢。
......
日子一连到了年关。
最近政务愈发忙碌,下朝的时间也慢慢越来越迟。
有时候甚至一直拖延到了傍晚。
临近年关,各地关于整年的税收以及官员调动之事都在这会儿一起呈报了上来。
养心殿。
殿外大雪弥漫,寒风凛冽。
殿内檀香袅袅,地龙滚烫。
褚师御坐在书桌前,褚师桓和褚师潼站在一旁候着。
下朝之后褚师枫本想喊褚师潼去府上一起喝酒吃铜锅涮肉,结果中途被王泽旭拦了下来,一路把褚师潼请进了御书房里。
刚进御书房,就看到了褚师桓。
上次褚师桓说铃兰想见她,但褚师潼只是当时答应了,在这之后并没有去端王府。
左右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弟弟跟嫂子走这么近,怎么听怎么不好听。
两人只是寻常的打了个招呼,行了礼,就安静的站在一边。
褚师御的目光在奏折上看了许久,才终于移开,落到了眼前他这两位皇子身上。
“快到年关了,各地的炮坊都需要严加查禁,已经有三个地上呈的奏折里写了关于私营炮坊的事了。”
褚师恒道:“此事儿臣略有耳闻,似乎前些日子,徽州发生了件爆炸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褚师御扔过一本厚厚的奏折,脸色冷的出奇,道:“你们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褚师恒接过奏折,匆匆扫了几眼就给了褚师潼,褚师潼也稍微看了一下就放回了桌上。
奏折里是徽州的私炮坊爆炸事件。
对于这件事,褚师潼也是有印象的。
北青成立之后,炮坊被归类于官营范围,百姓或者官员不能私自制造鞭炮烟花之类的易燃易爆之物,更不得私自贩卖没有经过官府检查的烟花爆竹。
越是近年关,越是容易出现火灾。
天虽然冷了,但北青大多数的房屋都是木头造的,不少偏远地区的百姓房屋上面还都铺着厚厚的稻草用来防寒,一旦因为烟花爆竹燃火,街坊四邻都会受到影响。
徽州在十二月二十五马上就要过年的时候送来过一封关于私炮坊的奏折。
奏折里阐明,有人在徽州的主城地建立了地下的私营炮坊,因为实在是过于小心,表面不过普通的面铺,私炮坊深在地下,所以一直不曾被人发现。
结果私炮坊突然爆炸,里面的所有烟花爆竹加重了火势,一夜之间把整整一条街的房屋全都烧了,死在火灾中的百姓有三十多个,因火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高达两百多个。
私炮坊中的制作匠人也全部死在了地下,关于私炮坊的整条调查线全部断裂。
经过徽州知府的调查,三个月之内从徽州此户人家的名下来回出入徽州城的马车将近五十辆,这也代表最起码也有二十多车的烟花爆竹被送出了徽州去其他地区售卖。
私营烟花随时会引发火灾,若是在山林地区,更是容易引火烧山。
可私炮坊被烧的只剩一把灰,任何有关的证据都已不在,私炮坊里的人也成了一把灰,完全认不出身份来,此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徽州知府无奈,只得上报求助。
这封奏折送上来,是为了让褚师御派人去调查那些私营烟花爆竹的去处,也是为了彻查这么大一家私炮坊在地下经营如此之久的背后之人。
能达到完美的制作贩卖链,这家私炮坊的背后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很可能徽州还存在别的私炮坊,只是目前并没有被发现,若是如此猜想,可能现在北青的私营烟花远远不止二十多车。
褚师潼记得,上辈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褚师御是叫了褚师桓去御书房,并未通知自己。
也不知为何,这辈子自己也沾光来了。
上辈子,这件事是派了褚师桓前去调查,褚师桓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再回来的时候都要开春了。
最后一路查到了泉州,才揪出这些私营炮坊的幕后之人,还搜出了另外五个私炮坊的地点,和将近一千三百多箱还没来得及售出的烟花爆竹。
徽州的私炮坊制作的烟花爆竹不在徽州地区贩卖,而是全部贩卖去了最北方的泉州。
泉州地大,多山林,烟花爆竹的需求量一直很大,火灾发生的可能性也很大。
若是官营的爆竹起码还有保障,但私营爆竹中的火药分量谁也不确定,若是真的因为爆竹再次发生爆炸,很容易引起山林失火。
泉州是司景离他外祖父振国候的地盘,因此上辈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司景离听说那些私营产出的烟花爆竹都送去了泉州,把他气了个够呛。
能送去泉州,自然也是因为泉州有能打通路子的人,敢在泉州这样做,这人自然也是镇国侯手下之人。
褚师潼对于夺嫡时候发生的各种事的记忆到底有多深刻?可以这样说,哪怕是到现在,你扯出任何一件前世夺嫡之中发生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想出某件事的某个人叫什么名字,大约是长什么样子。
正是因为精力全都放在了这种事上面,所以面对其他的事,愈发显得记忆薄弱。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难查,但就是很麻烦,要一直赶路去各地调查,骑马或者坐马车不停的奔波。
正常情况下,这种差事一般都是褚师桓专属的劳动派苦力差事,怎么轮也轮不到褚师潼来做的。
褚师桓道:“这家私炮坊存在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很可能也不止这一家,若是这次不彻底查出后背之人,怕是以后也就查不出来了。”
褚师御忽的看向一旁一直没吱声的褚师潼。
“小七,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褚师潼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皇兄说的有道理,儿臣跟皇兄的想法一致。”
褚师御这才说:“老五确实说的没错,若是这次不查,怕是以后也查不到了,徽州紧挨着泉州,去一趟怎么也要数十日的路程,路程太远,查起来确实不方便。”
褚师桓主动上前,行了个礼,“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请旨调查此事。”
褚师御并没有直接答应,反而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师潼站在一旁。
只觉得气氛莫名变得尴尬起来。
她都不知道莫名其妙把她叫来是为了什么。
很明显这种事褚师桓出去调查是最好的,冰天雪地的,除了他谁还有精力在北青来回跑着折腾。
现在他也主动请旨了,褚师御直接答应才对。
可如今褚师御不说话,褚师桓上前请旨,而自己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做,倒显得自己不孝顺无仁爱之心。
褚师潼心里斗争了一秒,决定做个表面功夫,反正这件事最后肯定是褚师桓去,自己意思一下也就算了。
“儿臣也愿为父皇分忧。”
嘴上这样说着,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褚师桓这个脑子,主动请什么旨,老老实实等着褚师御派任务不行吗。
褚师御沉了口气,神情凝重,望着二人说道:“若是前去调查此事,怕是十天半月都未必能回来。”
褚师桓依旧那般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好似是否在京城过年,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习武之人在冬天穿的也很少,薄薄的面料下,都能看到蜿蜒优美的肌肉线条。
“儿臣不在意调查多久,只要私炮坊这件事能解决,以后北青因为烟花爆竹引发的火灾就少很多了。”
褚师潼已无退路,只能也硬着头皮说:“儿臣也是。”
她心里缓缓升起巨大的疑问。
褚师御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褚师潼也就知道了自己疑问的答案。
“既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由你们两个一起去查吧,小七还小,上次荆州之事虽然调查的不错,但也是受了伤,这次桓儿全程看着点小七,别让她再出什么差错。”
褚师潼愣了一秒。
怎么还真的把自己派出去了?
褚师恒回眸,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保护好小七。”
从他冰冷的神色和语气里,丝毫看不出这句话有半点走心。
褚师潼干笑了两声。
“父皇放心,儿臣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让父皇担心了。”
“那就好,别的事暂时不需要你们两个管了,收拾好就尽快去徽州吧。”
褚师潼和褚师桓行礼告退后出了御书房。
碧水上前给褚师潼披上披风,望着漫天的大雪,褚师潼愈发感觉这辈子有些莫名其妙了。
自己怎么就能被派出去了?
褚师御不是没打算让自己继位吗?
既如此,这种事对自己的锻炼完全是没必要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
碧水撑起伞,轻声道:“殿下,马车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咱们快些走吧,若是雪太大了,路滑怕是不好走呢。”
褚师潼心不在焉的说:“知道了。”
王泽旭上前给褚师桓递上伞,“端王殿下,雪这么大,还是打把伞比较好。”
“多谢。”
褚师桓一般身旁不带贴身伺候的下人,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褚师桓接过伞打开,问:“小七,你还要去老六府上吗?”
“不去了吧,这么大的雪,怕是回府都有些困难呢。”
褚师潼披着薄薄的披风走进了雪中,雪在地上已经厚厚一层了,一脚踩下去都能听到积雪的声音。
褚师潼和褚师桓并肩走着,碧水在后面打着伞跟着。
寒风吹过两人的衣角,许是太安静了,一路无话。
褚师桓冷不丁的说:“若是小七这边没问题,明日就可出发。”
“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一走怎么也要年后才能回来了,皇兄不能留在京城陪皇嫂过年,皇嫂或许会因此不太高兴。”
褚师潼一如既往保持着自己老好人的人设。
褚师桓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未接这句话。
一路到了宫门口,褚师潼的马车已经在一旁候着了。
褚师潼扫了一圈,没见褚师桓的马车,于是乎随后问道:“怎么没见皇兄的马车?”
“习武之人,坐什么马车?”褚师桓道:“今日下雪,不好骑马,我走着来上朝的。”
褚师潼原本还想意思意思送他到府上,听到他这样说,只好回道:“那小七就先走了,皇兄回去路上小心些。”
褚师桓点了点头,叮嘱道:“徽州挨着泉州,气温比这边还凉,小七回去记得多带些厚的衣服。”
说着,他扫了一眼褚师潼身上的衣裳。
已经寒冬腊月,褚师潼穿的依旧单薄,只是比春夏多穿了一层罢了,连披风都很薄,除了能挡点风,抗寒几乎无用。
“你身上这几片薄布,怕是抵挡不了徽州的寒凉。”
褚师潼原本还挺冷,被这么一激,立刻装出丝毫不冷的样子说:“男子汉大丈夫,谁怕冷啊?皇兄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她是故意这样穿的,因为女子大多体寒怕冷,一到冬天都极少出门,出门也要裹着厚厚的棉衣。
褚师潼如此之作为,不过是笨拙的表达自己不是女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