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2
“是吗？”
对于男人的话她是不信的，她又不是第一次住院，但凡是有点儿职业素养的医生都会建议病人，多开窗，保持室内通风，见不得光是什么鬼？
什么样的医生会给病人这样的建议，庸医吧！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
碧昂丝突然将手背的针头拔下，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的下了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
赤着脚在地上走着，身子摇摇晃晃，摸黑走到了窗户前。
“刺啦” 一下拉开了窗帘。
凯特本来是要阻止的，但他根本都来不及阻止，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阳光照在皮肤上是那样温暖，甚至还有一丝的灼热感，但眼睛却没有一丝的被刺痛的感觉。
突然的，女人唇角咧开来一道裂缝，无比灿烂的笑起来。
今天的天气应该很好吧，她能感觉得到，但却看不到了。
这样也好，她本就是一个在黑暗中逆行着的人，看不到，她也就不去看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看的。
碧昂丝没想过自己会死里逃生，老天，你真要这样一遍一遍的戏耍我吗？
心底一声轻叹，她将窗户关上，重新拉回窗帘。
其实关不关窗户，拉不拉窗帘，她是世界都是一样，心里没有光的人，到哪里，天都是黑的。
碧昂丝苦笑一声，转回身，凯特站在她面前：“阿碧！”
男人的声音轻轻的：“阿碧，医生说了，这只是暂时性的，你……”
说着，声音哽咽一下：“别太难过，会……会好起来的。”
他伸出双手，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碧昂丝直接绕过了他。
两只手在黑暗里摸索，脚步一寸一寸慢慢的移动。
原本她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在黑暗里生活的人，可当有一天，世界真的完全沉溺于黑暗之中，她才发现她是那么害怕，那么难以习惯。
没走两步脚下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的就跌了下去，脚踝处清晰的刺痛感传来。
凯特过去要扶她起来，女人摆了摆手，自己把着桌腿撑身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往前面走。
从刚刚摔倒的地方到回到病床的一路上，又接连跌了好几回，一次比一次摔得更狠，但她一声没吭，一次次跌下又一次次站起，直至回到床上。
凯特静静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她的骄傲和倔强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轻易磨灭不了。
“我……”
碧昂丝给自己盖上被子，针头重新扎进血管里，胶带原封不动粘回手背。
“我有一些饿了。”
她咬唇，轻声说道，一只手轻捂了一下肚子，里头传来清晰的一声“咕！”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好，我们先吃饭。”
饭是一早就买好了的，当时她还没醒，他也没舍得去喊醒她，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凉，也不会烫嘴。
男人将打包好的馄饨放到小桌子上，掀开盖子，又接着将勺子放进去，想要喂她。
碧昂丝朝着他伸出去一只手：“我自己来。”
男人也不多说什么，将餐盒递过去。
勺子在盒子里搅拌了一下，她先尝了一口汤，喝完赞不绝口道：“最喜欢这一家的小馄饨了，味道好，用料足。”
她抬起头，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道：“谢谢你啊！”
“阿碧，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见外，为你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碧昂丝又将一只馄饨塞进嘴里。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形象，她是真的饿了。
一口过后，又尝了一口汤。
突然想到什么：“你刚刚说谁骗了我？”
凯特很想忍下不去提那个人，但一想到那个人，想到他将所有人都给算计了一番，心里的气愤就无与伦比，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控制得住。
“慕林琛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这个阴险小人，他骗了你，他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戏耍了一番。”
凯特气愤不已，脖子上的筋一抽一抽，他看着女人早已没了光彩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将你从我的身边给抢走，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一只手伸出轻轻将她给握住：“阿碧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我知道现在要你将他彻底给忘了不太现实，但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从你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挤出去，我会将他在你心里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抹去，到那个时候，你能不能试着真正的接受我？”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被分到糖果的孩子，沮丧而又无助，可怜兮兮的恳求着别人给他一颗糖。
“阿碧，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将心里的那道门打开，我会自己走进去，我只要你将对他的那一份爱，分一点点给我，一点点就好，阿碧，我……”
女人突然恶狠狠的厉声呵道：“不可能！”
男人仰头望向她，什么不可能，是她不可能爱他，还是她不可能忘得了幕林琛。
哈哈哈！！！
阿碧啊阿碧，哪怕她认定幕林琛已经死了，却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但凡她能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一直等在那里，但她不会，她永远都不会。
她不会回头看，更不会往前走，她只会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中，谁都左右不了她。
一种无奈感贯穿了他的身体。
“你在骗我。”
女人苍白着的唇瓣轻扯，更加肯定的质问：“你在骗我对不对？”
幕林琛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脑子里清晰的映出来最后见到他时的画面，他的手是那么的凉，连呼吸都没有，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知道你对幕林琛有意见。”
岂止是有意见，简直是水火不容，她在心里补充着。
“可他人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再这样去贬低他，嘴下积点德吧！”
碧昂丝压下心里的愤怒，义正言辞道：“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就开始要撵人：“凯特，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的态度还算是好的，语气也算柔和，他曾救过她的命，这四年里，要不是他一直在给她寻医问药，吊着这一副身子，她早一命呜呼了。
虽然他某些方面让人不敢苟同，可单单对她，他是极尽照顾，她没有理由，也还没到要闹翻的时候。
碧昂丝将喝了一半的餐盒轻轻的放到床头。
刚想说一些缓和气氛的话，耳边却传来了男人有些歇斯底里的笑声。
“你…你笑什么？”
她抖着声音问道。
他这个样子，让她有一些怕，特别是联想到之前的那一个视频，身子都微不可察的开始颤抖，只不过人躺在被子里，他察觉不出来。
“阿碧！”
男人坐到了她面前，声音沙哑中带着轻柔：“我们认识也有四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低下头回想，这四年来，他的确是不曾对她说过谎。
但他从前没骗过她不代表现在他就不会骗她，他现在没有骗她也不代表将来不会骗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当着她的面去诋毁一个死人，就让他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摇了摇头，言辞更加决绝：“行了！”
她打断他的话：“以后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到那个人。”
“就当……”声音忽而变得微弱：“就当是我求你了行吗？”
碧昂丝低声哀求道，她觉得好累，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毫无知觉的死去，但，上天不会如她的愿。
凯特冷笑了一声，阿碧她，不信他，她宁愿去相信一个骗子也不相信他。
下一秒激动的抓起她的手，牢牢抓住，第一时间就是要去挣脱，可他的力气很大，死死将她禁锢，他没发现，他将她弄疼了。
“为了一个幕林琛，你就这样放弃了你自己，甚至放弃了我，阿碧，你有没有一刻曾想到过我？”
明明知道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可还是不死心还要再问一遍，明明知道她甚至连答案都不会给他，可还是，会有所期待。
时间静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对不起！”
病房里传出女人的喃喃声。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
男人立即回应了她：“你……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不！”
她抿唇，同他解释：“我跳楼跟幕林琛没有关系。”
“没关系，呵呵！”
一声嗤笑，说出来的话带了丝轻讽：“那同谁有关系。”
碧昂丝用力的摇着头，眼睛都红了：“凯特，你不懂。”
“我可以被人诋毁，被人辱骂，我可以承受那些不属于我的声音，我可以承受这个世界对我全部的恶意，可我无法承受没有希望的活着。”
“凯特。”她轻喊他的名字：“我不想再做一具尸体。”
要她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她还倒不如提前结束一切。
“所以，你说要给我一个交代，就是要用你的命交代吗？”
碧昂丝沉默着，她无言以对。
“一周以后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不如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幕林琛他会不会出现，阿碧不如我们来赌一赌。”
一周后。
婚礼场地选在了广州塔旁边的教堂内举行。
关乎于这一场婚礼，原本是打算低调再低调，只请家族内部的人到场就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媒体给捅了出去，凯特虽然只是一个小地方来的首领，但传到国际上，还是引起了一些轰动，很多他国的首领纷纷到场祝贺，不能到场也都通过直播的形式表达了祝福，演变到最后，一场低调的婚礼搞得声势浩大。
就连贝克汉姆夫妇也都到场了，还有好几位好莱坞的明星也都来了。
教堂内人满为患，记者举着摄像机走来走去。
上午十一点，教堂外一声礼炮，婚车停在了门口，一对新人手挽着手从车上下来。
婚纱是一早就选好了的，由意大利知名婚纱设计师亲手缝制，小v字领，领口由128颗瑞士真钻精心打造，边角搭配蕾丝作点缀，裙摆是经典的鱼尾摆，很好的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又同时将人的精气神给体现了出来。
就连这一副病恹恹的身体，在被这一套衣服包裹之后，立马神采奕奕起来。
四周响起来掌声，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些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碧昂丝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嘴角处，轻轻的往上一拉，扯出来一抹笑。
今天这样的日子，这样幸福的日子，到场的人每一个都微笑着，她也应该要开心。
哪怕婚礼过后她就死去，她也要最后告诉这个世界，她曾那么用力的微笑过，曾被那么多人那样的祝福过，曾被一个人那么真挚而又热烈的爱过，她曾那样的幸福过。
幸福？
她嘴角的那抹笑越拉越长，或许吧！
教堂内播放起了婚礼进行曲，一对新人手挽着手从拱形的花环门踏上鲜花铺着的红地毯，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走向那梦幻的幸福之门。
“尊贵的凯特陛下，您愿意娶你身边的这名女士为您一生的妻子，无论贫穷与富贵，健康或者疾病，都一生爱她，宠她，尊重她，不离不弃，您愿意吗？”
仪式进行到最重要的环节，牧师手上拿着经书，庄严问道，四周一片肃穆，几乎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碧昂丝手却没来由的一阵冰凉。
他会来吗？
不会，他已经死了，医院的太平间，停尸房内，她亲眼看到医生给他的身上盖了白布，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来，怎么会？
她，在期待些什么？
“我愿意。”
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贯穿了全场。
牧师点了点头，又转头将目光望向了男人身边的女人。
“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愿意将你的一生交给您身旁的这位绅士，一生爱他，尊他，敬他，仰他，无论贫穷与富贵，健康或者疾病，都同他不离不弃，您愿意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耳边是摄像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
她很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她愿意。
可心底总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问她：“你真的愿意吗？”
“真的已经想好了，不会后悔吗？”
“你骗得了所有人，骗得了那个男人，可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头有一些疼，她声嘶力竭的朝着那一道声音嘶吼：“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管。”
空气静默了一阵，耳边，牧师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这位美丽的女士，您愿意……”
“我愿意！”
她大声的说道。
四周传来一阵掌声。
牧师欣慰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新郎。
“下面，我宣布新郎布鲁斯.凯特，新娘布鲁斯.碧昂丝，正式结为夫妇，从此之后，他们将携手一生，不离不弃，还有人反对的吗？”
四周是一阵欢呼声，无人反对。
碧昂丝牙齿抵住舌尖，一口咬住，口腔内涌出了腥甜，他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