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七妹领着肖国庆和周红梅往家走,快走到家的时候,她又停下来,为难的说道,“红梅,你们这次要待几天?”
“待个十来天吧,我们跟大队请了十五天的假。”
“十几天啊......”
范七妹脸上泛起了为难,“红梅,家里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你们两口子住着,地方估计不够。”
上面给周家分了一共三间屋子,一间堂屋,两间卧室,一间卧室给周红军夫妻住,另外一间给周平夫妇,而小妹周红菊住在堂屋,晚上搭着个板床,白天再收起来,现在肖国庆夫妻来了,家里真的是没地方了。
说着说着,他们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站在那里不动了。
周红梅知道范七妹的意思,她心里很难接受,当初下乡的应该是哥哥周红军,但是爹娘舍不得,给她说了一通不容易的话,劝说她下了乡。
下乡的时候说好了,一有机会就把她接回来,还会给她寄东西,让她在乡下过得好一些,一开始还有点钱有点东西,但慢慢的什么都没了。
这些年,没人问过她难不难,苦不苦,累不累,只把她丢在肖家岭村,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的日子那么难过,自以为为家庭做贡献了,最后却无人感同身受,更没有人感激她,周红梅觉得这七年的下乡生活不值得。
后面跟着肖国庆,周红梅又难过又羞愧,低着头不做声,范七妹的意思她明白,家里没地方住,让他们出去找地方,但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能去哪里?
范七妹叹了口气,心里也难过起来,摸了摸周红梅的头发,“红梅,娘知道你为家里做了不少事,我和你爹亏欠你了,先不管那些了,走,跟娘回去,你们都饿了吧,咱们先回去吃饭。”
“嗯。”
周红梅心里好受了一些,将眼泪憋了回去,她又兴奋了起来,“娘,我们带了些吃的回来,有腊肉腊肠,可以给家里添菜。”
范七妹停下脚步,“添什么菜,你们回来了,就不要掏钱了,我和你爹有钱,再不济,让你哥去掏。”
娘护着她,周红梅心里又暖烘烘的,跟着范七妹回了家。
到家之后,周家人全都回来了,见面之后,都感叹对方变化很大。
七年前,周红军还是个青涩的青年,现在却看起来像个中年,竟然还秃了顶,脑袋顶上一块斑秃,看起来比父亲周平还要老。
七年前,小妹周红菊还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说话怯怯的,现在却长成了一个泼辣的模样,头发衣服上沾着不少毛,像是从毛料堆里钻出来的。
父亲周平老的更厉害,背驼了,眼睛也浑浊了。
看到他们,周红梅的眼睛又红了。
而众人眼里的周红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走的时候是个青葱白嫩的姑娘,看起来就是个城里人,而现在,她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农村妇女了,黑,瘦,手上和脸上的纹理里藏着尘土,整个人土,脏,还有点发怯。
寒暄之后,范七妹张罗着买菜做饭,“红军,你妹妹回来了,你去供销社看看,割一刀肉,看有什么熟菜,也买点。”
“咳咳咳!”
高阳咳嗽起来,狠狠的翻了周红军一个白眼,周红军犹豫了一下,范七妹不高兴了,“红军,你妹妹是替你下的乡,要是你妹妹不愿意,你现在还在乡下待着呢!”
高阳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范七妹更不高兴了,“高阳,你要是嗓子难受,就找水喝去,咳什么咳!我告诉你,周红军要是下了乡,你现在根本嫁不到我们家,也没资格管他!”
高阳“啪”一下,站了起来,一句话不说,直接进屋去了。
气氛又冷了下来,周红军站了起来,“娘,你别管她,我去买。”
他出去了,周红梅感觉有些不自在,刚回来就搞得家里人吵架,这是她没想到的,她想夺门而去,但是又做不到,继续坐着,又很尴尬。
范七妹拍拍她的手,“你别管她,她就那个样子。”
她拉着周红梅到了里屋,连同周红菊一起,开始抱怨,一开始高阳刚嫁进来的时候,范七妹对她挺好的,觉得将来老了得指望这个儿媳妇,想着一报还一报,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戏。
周红菊补充道,“去年底,咱娘住了一段时间的院,高阳一次都没去看她,回来还说娘有病气,怕传染给她,可嫌弃了。”
“要是这样就算了,她这个女人,最爱阴阳怪气,莫名其妙就搞得别人不高兴,她不舒服了,别人得关心她,别人要是不舒服了,她当没看见,可自私了。”
范七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刚回来,不说这些了,反正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我也解决不了,总之我告诉你,别管她怎么给你摆脸色,你别搭理她就行了。”
说完,范七妹出去做饭了,周红菊吐吐舌头,“姐,你别听咱娘说的这么硬气,真要对上高阳,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搞得哥哥离婚,高阳那个人可小心眼了,你尽量别惹她了。”
周红梅知道了,她想起婆婆张巧茹,搞不好,自己在她眼里也这么烦人,现在想想,其实张巧茹对自己还不错。
高阳不高兴的原因,周红梅很清楚,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就是点东西,她站了起来,她又不是没钱,又不是没东西,何必要看高阳的脸色。
“国庆,走,我们拿点腊肉和腊肠出来吃。”
“行。”
两个人出了屋子,翻了翻包,拿出一条腊肉,又翻出两根香肠,放到锅里煮起来,喷香的腊肉香,很快飘到了里屋,高阳吸吸鼻子,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