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都说了,别开玩笑了。”齐思骆忍耐着按住北齐国主的肩膀。
北齐国主英俊的面庞布满寒霜,一把将齐思骆的手甩开,“你将人大张旗鼓地带来北齐,若是让人走了,孤的面子放在哪儿?
这婚不成也得成,明日你和秦翡,后日六公主和岑鹤珏,定好了。”
秦翡错愕地看向岑鹤珏。
对方倒是没什么表情,像是毫无芥蒂。
“爹。”
齐思骆咬牙切齿,深吸一口气,“我说了,你不要再玩了,你这样我真的有点丢脸。”
“谁同你玩?孤乃是北齐皇帝,你别忘了,你再受孤的疼爱,这个皇位还没轮到你坐呢。”北齐国主怒喝。
秦翡刚想劝两句。
就听高台上齐思骆大声道:“北齐哪来的六公主?”
北齐国主的眉头顿时一抬,“没六公主吗?”
秦翡疑惑的眼神在父子俩之间徘徊。
“不是,阿福不是六公主吗?”北齐国主问。
齐思骆面无表情,“齐福排行第九,十年前就嫁人了,孩子都仨了,你要干什么?”
北齐国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扶额思考,“那六公主是谁?”
齐思骆:“北齐没有六公主,只有六皇子。”
“啊——”
北齐国主拍了下掌,“记错了记错了,那阿禄行吧?就将阿禄嫁给岑鹤珏。”
“齐禄八年前带发出家。”齐思骆深吸一口气。
“这有何妨?”
北齐国主嗔了眼儿子,“回头让她出来,别去伺候佛祖了,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该回来伺候她爹了。”
“齐禄排行为首。”
齐思骆咬紧牙关,“她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你要她回来干什么?给岑鹤珏当娘吗?”
北齐国主摸了下下巴,“这么大年纪了,不过也不打紧,年纪大的会疼人嘛。”
齐思骆冷眼看着他,“那怎么不见你挑个年纪大的。”
“我能比吗?”
北齐国主睁大眼,“我这都奔六十的人了,比我大的,好多都入土了,怎么滴,
你想要你爹提前下黄泉替你打点好,方便你下来再继续为虎作伥啊?”
“……”
齐思骆选择闭上了眼。
“噗嗤。”
秦翡看这父子俩相处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北齐国主又笑了出声。
“不开玩笑了,不开玩笑了,我这个年纪了,确实该严谨点。”
秦翡缓缓看向岑鹤珏,对方还是云淡风轻,“你早知道?”
岑鹤珏瞥了眼她,“儿子这样不正经,爹又能正经到哪里去。”
有道理。
“方才呢,确实是第一次见你们,想着开个玩笑,让你们不要误解孤是寻常那种不苟言笑,没意思的帝王。”
北齐国主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秦翡,“其实先前孤听说,思骆将你从和亲的队伍里截下来,孤还很高兴来着。”
秦翡不解,“为什么?”
北齐国主抬眉,“因为思骆到了如今都还没成亲,孤还以为他是情窦初开了,没想到你早就成婚了,可惜啊。”
秦翡讪笑,“我还以为您要责怪他呢。”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北齐国主耸了耸肩。
“毕竟名义上是您的和亲对象,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吧。”秦翡道。
北齐国主摆摆手,“这又有什么,日后北齐的天下都是思骆的,我的一切都会由他继承。”
“那我现在去你后宫挑两个?”齐思骆挑唇。
北齐国主撸起袖子就狠狠砸了儿子的头,“听不懂人话啊?说的是我死之后的事。”
秦翡瞧着这父子俩之间的互动,忍不住生笑,转头看向岑鹤珏,他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
忘了。
岑鹤珏的爹在他很小就离世了。
“……”
岑鹤珏感觉温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转头一瞧,秦翡朝他笑了笑。
“好了,不跟你争,这次见你们,是来谈生意的。”
北齐国主喝了口茶,随即对岑鹤珏说:“你来北齐,是为了扶持齐思骆上位的吧?”
“是。”岑鹤珏的直接也让秦翡有些意想不到。
齐思骆瞟了眼岑鹤珏,随即对自家爹说:“你打算啥时候退位?”
好家伙。
来了个更直接的。
北齐国主也不生气,想了想,“这几年外头老传我身子不好,快没了,若是此刻金蝉脱壳,倒也不错。”
金蝉脱壳?
见秦翡一脸惑色,北齐国主笑嘻嘻说:“小翡,这皇位也不是人人都想坐的,这把椅子当年我和皇兄互相推让,最后还是我爹抽签决定。”
秦翡闻言稀奇。
只瞧北齐国主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没想到我兄长那个老不死竟然在签上做了手脚,害得我被选中,
强逼着我坐在这位置几十年,那老东西游山玩水,想想我就夜里气得睡不着。”
秦翡乐了,“那您怎么不干脆隐居山水?还同十七皇子谈什么条件,他人这么优秀,你就将位置传给他呗。”
齐思骆朝她抛了个媚眼,“终于承认我优秀了。”
“那退位是一件事,谈条件是另一回事了。”
北齐国主的视线转而落到岑鹤珏身上,“你扶持齐思骆上位,愿意拿出什么交换?”
岑鹤珏平声:“国主这些年来,一直为了骑兵和马匹的事情犯愁,我可以帮你解决。”
北齐国主哦了声,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秦翡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了一抹亮光,“你打算怎么解决?”
岑鹤珏慢条斯理道:“北齐一直不擅养马匹,而大秦反之,咱们可以谈笔生意,以绝对实惠的价格卖给你们。”
北齐国主满意地笑了下,“然后呢?”
“关于骑兵。”
岑鹤珏略加思忖,“我大秦的禁卫军统领擅长操练之术,可以让他来北齐一年,一年之内,教出一批不错的人才出来。”
“禁卫军统领?”
北齐国主的眼都睁大了,“你放心他前来?”
“这就要引出正题了。”岑鹤珏一脸正色,“我不放心。”
北齐国主失笑,“你不放心那还说什么?”
“虽然不放心,但也有解决方法。”
岑鹤珏眸底微动,“北齐和大秦对峙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和平共处了,
国主三番两次试探大秦的底线,不也是看中了大秦的兵马吗?”
北齐国主闻言沉吟了声,“你是想要北齐和大秦成为友国?”
“不是我想,而是两国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岑鹤珏谈判时候的神色也很镇定,同一国皇帝相比,不逊色分毫。
“你如此胸有成竹,孤要是驳了你的心意也不好。”
北齐国主欣赏地瞧着殿中年轻人,“何时签订契约?”
“今日,此刻。”
岑鹤珏回头看了眼秦翡,随即对北齐国主道:“我们不能在这儿滞留很长时间。”
秦翡知道,如今大秦的皇帝还未拍定,满朝文武都等着岑鹤珏回去主持大局。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北齐国主显然也早料到岑鹤珏会选在今日签订契约,于是挥了下手,宦官立即端来了锦帛和笔。
“……”
“……”
锦帛之上,字字句句、条条框框都相当严谨。
“待两国契约即成,大秦皇帝登基,孤就会退位,将位置让给齐思骆。”
北齐国主其实早就定好了齐思骆为储君,只是在位这些年,总还是有些当皇帝的夙愿。
为了让北齐国力强盛,北齐国主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何时离开?”
殿上,北齐国主问。
岑鹤珏:“明日。”
齐思骆想了想,“今日是北齐的七夕,你们今夜可以出来走一走,挺好玩的,住处我给你们安排。”
秦翡一听有好玩的就来了兴致。
“你自当这样做。”
岑鹤珏收回视线,随即摸了下秦翡的脑袋,“先回去收拾东西,再出去玩。”
齐思骆倒也不愧是皇子,大手一挥,直接给秦翡和岑鹤珏安排了一个园子住。
二人的行囊基本上都是岑鹤珏一个人收拾的。
只有中途齐思骆送来一把椅子的时候出去了一会儿。
秦翡瞧着两个仆从将椅子搬进来,很是好奇。
“这北齐的规矩是要给客人送椅子吗?”
而且这椅子的形状显得奇奇怪怪的,上头还镶了一些物什,秦翡看不太懂,可转眼一瞧岑鹤珏,人耳根子已经红透了。
“你怎么了?”
岑鹤珏别开眼,“没、没怎么。”
齐思骆虽然让人送来把椅子,但自己却没露面,只让仆从们给岑鹤珏传了句话。
话传得也奇奇怪怪的,说什么保准神魂颠倒,离不开他。
秦翡瞧着仆从挨着岑鹤珏低声说话,她听得也不真切,只是打量着男子的面色越来越红。
“这椅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岑鹤珏瞥了眼她,随即道:“没什么,咱们还没用晚饭,听说今日七夕有夜市,很多北齐的美食,要不要去尝试一下?”
男子这么说,秦翡的兴致就吊起来了,连忙回去换了身衣裳,跟着人出了门。
北齐地大物博,百姓们安居乐业,今日一个七夕,只瞧街上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一眼看不到边。
秦翡觉得有意思,一会儿就看中了某个美食,让岑鹤珏掏钱,吃了两口又交给岑鹤珏,随即继续买下一样。
走到一处石拱桥边时,周围的人都停下来了,她也跟着脚步顿住,好奇地问岑鹤珏。
“这里头是在做什么?你个子高,看得清楚些。”
秦翡只能瞧见前方一颗颗人头,拦住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看不真切。
岑鹤珏生的高,抬起下巴就能俯瞰情形,“是一些人蒙着眼睛过石桥,似乎都是一男一女。”
周围有人听见岑鹤珏同秦翡解释,知道这是外来旅客,介绍道:“你们小年轻可以玩玩,我们当地有传言,情侣们蒙着眼睛,
两人各自从桥的尽头出发,张开双臂,若是能抱在一起,就说明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开。”
秦翡睁圆了眼睛,“这么神奇。”
解释的那大哥笑着摆摆手,“甭说神奇不神奇,总归是个规矩,你们年轻人去玩玩也好,不过我瞧着今夜成功的人可不多。”
秦翡兴奋地看着岑鹤珏,“玩吗?”
岑鹤珏起先皱着眉头,“不想玩。”
他的命运向来都是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不喜欢这种游戏,成功了倒好,若是没成功,让人失望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没意思。
“玩玩嘛。”
秦翡抓住他的手,“一个游戏而已,又不代表什么,就算没抱到一起也说明不了什么。”
“谁说抱不到一起?”
岑鹤珏的表情顿时臭了。
秦翡朝他眨眼,“那就试试。”
正好石拱桥上的情侣结束了,可惜没有抱在一起,姑娘家的正在抱怨,男人也只好被迫挨骂。
秦翡拉着岑鹤珏的手,走到了石拱桥上头,主持游戏的妇人将蒙眼布递给秦翡和岑鹤珏。
“祝你们成功啊。”
秦翡点头,随即同岑鹤珏说:“我先走到另一边了。”
二人分头立在石拱桥尽头,等主持游戏的人呼喊开始,秦翡才开始往前走。
蒙着眼睛走,和正常行走自然是天差地别,而且石拱桥应当是座老桥了,走上去有些崎岖不平,好在秦翡是习武之人,平衡能力好,才没有像前头一些情侣那样绊跟头。
走过上坡,很快就要到石拱桥中间的位置。
秦翡眼前一片黑漆漆的,虽然耳力佳,但周围都是看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很嘈杂,让秦翡没法子听清楚岑鹤珏的脚步声。
“……”
“……”
她张开双臂,试探性地抱了下,却只有空气,只听到看客有人唏嘘。
虽然说是个游戏,但秦翡多少还是希望能够成功的。
眼瞧着就感觉要走下坡路了。
忽地——
她感觉腰肢上搭上来一双手,力道轻柔,将她的身子调转了回去。
“……”
她愣了愣,只感觉周围的议论声越发热火朝天了,揶揄声很多。
心里就像是打鼓,她试探性地张开双臂,随即往前迈了一步。
恍惚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管三七二十一,秦翡张开手用力抱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