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这件事,江来喜帮不上什么忙。
但燕飞带着他,是想让江来喜多锻炼一下。
今日一早,在慕云府邸用过早饭后,燕飞叫上江来喜出门去逛逛。
邱玉娇换了身衣裳,后脚也出了门。
这城中有没有妖,四处走走便知。
昨夜大雨如注,今日清晨街道虽已被雨水冲刷得纤尘不染,但许多地方仍残留着未干的湿润痕迹。
路过‘如意酒楼’时,师徒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停下。
燕飞脚步一转,走向了如意酒楼的方向。
江来喜心中窃喜,快步跟上。
酒楼一楼热闹,喝酒吃饭的人很多,燕飞和江来喜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叫来小二上菜。
鲍安擦完隔壁的桌子过来,“两位要吃些什么?”
燕飞认识鲍安,但鲍安已经忘记了他。
“一壶桃花酿,配些小菜。”
“好勒,你稍等。”鲍安转身要走,又被燕飞叫住,“小二,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位叫叶随的?”
鲍安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燕飞。
“你找我们掌柜子?”
“他现在成你们掌柜子了?”燕飞诧异。
三年前还是个跑堂的,如今已经做到了掌柜子的位置,变化还挺大。
鲍安笑了笑解释:“当家的外出去了,现由叶随当掌柜子。”
“那他忙吗?”
“真不巧,掌柜子有事出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还真是不赶巧。”燕飞摇摇头,不再打扰小二,“你忙你的吧。”
酒和菜上来后,江来喜看着喝闷酒的师傅,没想到师傅也认识叶随。
“师傅要见掌柜子吗?”
“人家在忙,便不好打扰了。”燕飞不是个爱自找麻烦的人,何况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吃完了就走吧。”
“是。”江来喜点点头。
江来喜低头吃了口菜,眼前顿时一亮。
这味道,比三年前好吃多了。
燕飞等他吃饱了,起身道:“走吧,去城里转转。”
“嗯。”江来喜掏银子付完账,跟着师傅离开。
他见师傅提了一壶酒,估计是路上要喝。
城外一处农家小院内。
汝娘跪在院子里,从中午跪到下午,就连两个弟弟都看不下去了,屋子里的男人依旧生着闷气。
小一点的男孩端着杯水出来,趁着父亲没有看见,偷偷跑到大姐身旁。
“阿姐,喝点水。”
“谢谢。”汝娘一下午滴水未进,现在渴的不行,三弟端来的这杯水,来的正是时候。
“姐,你就别和父亲怄气了。”张苍劝道。
他不忍心看着姐姐这样折磨自己。
更何况,父亲介绍的那户人家,家境殷实,姐姐嫁过去做妾,将来有一堆丫鬟伺候着,总比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的强。
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想不开。
汝娘闻言,没说话,沉默的摇了摇头。
在以前,汝娘和弟弟的想法一样,嫁给有钱的男人做一房妾室,只要有吃有穿,能活得好好的,便足矣。
但现在不同了。
她明白了叶先生的意思。
她想要的,不是被困在后宅之中。
更何况,妾室又不是妻子,妾室随意可以买卖,哪怕她做的再好,也将一辈子听从家中长辈,毫无尊严可言。
如果她真的嫁给了那个男人,就真正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别人。
但凡男人不要她了,随意打卖出去,或者转送他人。
张苍见自己劝不动大姐,放了碗去找二哥,让二哥去劝劝大姐。
二哥的居所在东厢,同样是一座泥土构筑的房屋,其屋檐由茅草精心堆积,与周遭的房舍并无显着差异。
唯一的不同是,二哥的房间里多了些书,这些书全是大姐做工换来的。
他匆匆跑进来,略微羡慕的看了一眼那几排书,走到二哥身旁。
“二哥。”
“什么事。”张治头也不抬的看着书,声音淡淡。
“你去劝劝大姐吧。”
张治合上书本,将目光放在弟弟身上。
“张苍,你觉得大姐为何不愿意?”
张苍摇了摇头,想不出理由来。
张治告诉他。
“大姐若沦为妾室,要需承受一生的委曲求全,一旦失去宠爱,便可能遭受被随意转让的命运。这样的生活,我实在不愿大姐去承受。”
张苍脸色一顿惨白。
他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却只想到了自己。
“可是,做妾就不用做工干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大姐做了妾,将来还能帮衬我们。”
张治眉头一皱,对弟弟的话感到嗤之以鼻。
“你这话要是让大姐听见,她会心寒的。”
“我也是为了她好。”张苍闷闷说道。
张治哪里看不出来弟弟的心思,他想考取功名,想出人头地。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踩在大姐的尸骨上。
张治告诉张苍:“大姐的事你和我都别管。”
张苍生气道:“为什么,她是长姐,为我们留条后路,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啪!
张治把书摔在桌上,望着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
“张苍,你再敢说这种胡话,我就将这些事告诉给阿姐,看阿姐会不会向着你,以后还会不会给你钱上学。”
张苍抿了抿嘴,不敢再说话惹二哥生气。
张治教训道:“这些年来,你吃的穿的,母亲看病的药钱,都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
张苍低下头,小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阿姐才二十岁,你是想把她逼死吗。”张治摇摇头,不想再和这个弟弟废话。
“出去吧。”
张苍灰溜溜离开二哥的屋子,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大姐,回了自己房间。
不多时,晚霞落幕。
夕阳朦胧的余晖洒在田野上,让这片坐落几处村子的山野蒙上层层暮色。
余氏干完活回来,见女儿还跪着,无奈叹一口气,走到女儿身旁,想把大女儿扶起来,却被拒绝。
“娘,爹不愿意,女儿就跪到爹愿意为止,你回去休息吧。”
余氏见女儿跪了快一天了,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思。
她陪在女儿旁边,想和女儿聊一聊,看看女儿是怎么想的。
“汝娘,你跟娘说说,为何不愿意嫁过去?”
“娘,我若做了妾,命就不再由我了,只是一条贱命,夫家说要就要,不要便可丢弃。”
余氏叹息一声。
“可女人的命自古如此,你又如何选择。”
“我有!”汝娘的眼神里含着一股力,声嘶力竭的说,“娘,我有的!”
还有叶先生。
叶先生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好像混混沌沌活了二十年,只有这一刻才是清醒的。
“娘,你相信女儿,我有选择的!我会努力挣钱,会努力把家里经营好,弟弟们的钱我也会一并准备好,你帮我劝劝爹,好不好?”
余氏从未见过女儿这样的神情。
片刻后,她扶着酸痛的膝盖起身,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走向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