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如今十六了,我想让他回去科考。”
洪文放下筷子:“祖母,孙儿学识还不够,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范大娘一阵郁闷,每次洪文都是以这个借口搪塞她,自家孙儿的本事,她能不知道?
小时候他不喜欢读书,后来不知怎么,想开了窍,天天泡在书堆里,从青梅小筑带出来的那些书,上一年就被他看完了。
陆文渊点头应声道:“好。”
范大娘脸色一喜,洪文起身行礼:“老师,学生还未...”
陆文渊摆了摆手:“好了。”
“都说父母在,不远行,如今你离家已经十年了,该回去了。”
陆文渊笑道:“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剩下的路,就需要你自己走了。”
“范大娘,你们也一起回去吧,这十年辛苦你们了。”
范大娘想说什么,但被陆文渊挥手打断,随后离席。
“书格,到时你送他们回去。”
“是,公子。”
......
倒不是陆文渊绝情,而是十年风霜,看透了许多事情。
正如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与人相识,是缘分,但很少有人能陪你一生。
缘分尽了,自然要散。
雏鹰长大,自然要展翅高飞,搏击长空。
......
“文儿,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公子不高兴了?”
洪文摇摇头,宽慰道:“老师没有不高兴,祖母不用多想。”
“如今老师的境界,思维,不是常人能看透的。”
“您二老陪着孙儿离家十年,是时候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孙儿知道祖母心中所愿,孙儿一定为家里争光。”
范大娘热泪盈眶:“好。”
......
三日后,书格带着祖孙三人离开,离开前范大娘夫妇跪地行了一礼。
不管是洪家,还是范家,只不过是寻常的百姓人家,纵使洪文涂天资卓绝,但思维在这个世界是另类,若没有陆文渊慧眼识珠,这两家终究只是寻常百姓人家。
是陆文渊给了他们改变门第的机会。
陆文渊没有送,白溪渔送的他们,给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和银票。
这些年洪家老夫妇两人勤勤恳恳的照料他们,白溪渔坐月子的时候,还是范大娘精心照料的孩子,后面几年孩子大了,更是洪文在教导。
照料的很好,教导的也很好,让白溪渔省了不少心。
白溪渔一直都记在心中。
洪文郑重的收起新衣,恭敬行礼道:“学生拜别师母。”
白溪渔欣慰的点点头:“嗯,你是个好孩子,去吧。”
祖孙三人离开后,家中庖厨的事情交给了青兰,她喜欢吃,算是得到了范大娘的“真传”。
说起小渔身边的这两个大丫鬟,初晴没有嫁人,专心修行,一心侍奉保护小渔,得到了陆文渊的教导后,如今她触摸到了元神境的门槛。
至于青兰,她实现了当初的诺言,找了个两情相悦的人嫁了,丈夫是一个小行商家族的继承人,加入了白溪渔手下的商会。
她大婚之日,白溪渔泪沾满襟,送了许多东西,更是亲自操持,俨然是嫁妹妹的样子,青兰也是哭的泣不成声。
新婚后不久,青兰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三年又生了个姑娘,出了月子就急不可耐的回来了。
两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夫家公婆照料,青兰也时不时的带着孩子过来玩。
只能说,成婚都阻拦不了三姐妹的交情。
还不等“陆夫子”上线教导孩子,老太太出事了。
所有人都赶到了后宅,看着行将就木的老太太,眼泪婆娑,整个大院被伤感笼罩,双胞胎哭得最厉害。
老太太倒坦然的很,安慰着孩子们。
陆文渊心头泛起淡淡的伤感,对此,他心中早有准备,修行到他这个地步,对于生死有了新的理解。
死亡,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
早在五年前,老太太生机就所剩无几了,是陆文渊硬生生的用五行大神通延缓了。
如今也到了弥留之际了。
该了的心愿都已了结,老太太已无遗憾,很坦然,很高兴。
晚上的时候,陈建之过来了,他如今处理着凤缘商会的事情,各州分会事宜都归他管,小东则是暗中筹谋着承和钱庄的事情。
陆文渊让他传讯通知神京陆家,如今的凤缘商会,已经有问鼎大周第一商会的气势,体系完善,传讯方面比之军方都不差。
第三日,陆文渊夫妇要带着老太太去祖地,没让人跟着。
他把靖乐叫了跟前,看着气质冷淡的靖乐,陆文渊心中很是复杂。
她和清芷很不一样,当年的清芷,活泼可爱,看着大大咧咧却很机灵,重情。
而陆靖乐,不知是因为从小跟着他见多了杀伐还是因为凤帝血的原因,性子偏冷,是天性的冷。
不是冷漠,是冷淡。
不是不重情,是思维不一样。
那夜陆文渊问他,老太太要走了,其他都很伤感,哭泣,她为何还那么镇定,不见伤心之色。
陆靖乐淡淡道:“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是世界运转规律,曾祖母面对死亡都笑容满面,已无遗憾,一生荣耀苦难都经历过,最后算的上圆满。”
“为何要悲伤?”
“对比那些饿死街头,无辜冤死的人,这反倒是喜事。”
“曾祖母是幸运的。”
她看着陆文渊,反问道:“若是亲人死亡都要伤感流泪,那为何不见哥哥流泪?”
“这又能代表什么?”
一番话说的陆文渊哑口无言,满心复杂。
陆靖乐和陆清芷最大的不同就在这儿。
陆清芷天性乐观,对世界总是揣有善意,所以她的童年是快乐的,成人了会遭受苦难,但总有一颗乐观积极之心。
当年她年幼之时,参加一姻缘镇夫子的丧事,得到了许多感悟,对困苦百姓保有怜意。
而陆靖乐则是反着来的,抱着悲观的思维眼光看待世界,连生死大事都看做常态。
她的童年是无趣的,黑白的。
并不是说她这种心态思维有问题,而是这种思维心态,不应该出现在她一个十岁的女孩身上。
若是这么发展下去,日后她成了帝王,百姓可能反被其害。
陆文渊完全可以预料,若是有一件利国之事,需要牺牲一批百姓,估计她不会犹豫的牺牲。
这样的帝王,国家可能因为她强盛,但百姓可能会更苦。
这不是陆文渊所期望的。
陆文渊突然想到当年浩然论战自己出的题目。
人命,孰轻孰重的论点。
何其相似?
陆文渊有种当年开的枪,子弹打死了敌人,现在又冲向自己眉心的感觉。
哎。
陆文渊心中长叹,没再说了,让其离开,随后喊来了陈建之,嘱咐道家中日常事宜让陆靖乐打理,交代陈建之一旁辅佐,等书格回来后,让他带着三个孩子去学堂上学。
陆靖乐这性子就是从小太独了,有种超然物外的视角。
既然这样,陆文渊就将她拉下来,让她多体会体会人间的美好和烟火气。
陆清芷是枝繁叶茂的小树,所以需要规正教导,以防她长歪。
而陆靖乐则是强韧笔挺的树干,光秃秃的,陆文渊需要的就是浇水施肥,确定好大方向,让她自然的生长枝丫。
事情安排好后,陆文渊夫妇就带着老太太去了陆家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