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门前。
三位皇子对视一眼各自离开,什么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太子车驾缓缓前行,车轮声在夜晚听得格外清楚。
车内。
霍章神色犹豫,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殿下,下官实在是不解。”
太子拉起车帘,看着空旷的街道两边,目光深邃。
“你是疑惑,本宫和那两位为何和陆文渊讲和?”
霍章连问道:“主要是您说的‘各凭手段’,为何?难道真要陆靖乐得到继承之位?”
“继承之位?”太子微微摇头,“毕竟是女帝血脉,最后还是父皇决定,不过一小姑娘,在朝中没有根基,就凭陆文渊的文渊阁和钦天监,能翻起多大的浪?不足为惧。”
“如今朝中三足鼎立的局势已成定局,女帝血脉...尊着便是,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父皇下旨传位给她,她也登不上去那个位置。”
“这是我们三人的共识。”
霍章疑惑道:“那为何...”
太子目光微凝:“可怕的是...陆文渊。”
“陆文渊?”霍章不解道,“他虽然有些气候,但根基不在朝中,如何能威胁您和那两位?”
“本宫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实力。”太子语气微顿,目光深沉无比,“青梅剑仙,大学士,监察使,都是他一人,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太子悠悠道:“儒,武,道,佛,他是四道同修!”
脑海中似有惊雷响起,霍章一愣。
“史无前例,打破常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霍章脸色难看,意味什么?他当然知道。
如今的陆文渊是超脱第三境圆满修为,已然能轻松斩杀第四境,要是他突破到第四境,那他的实力,修为上的成就,将彻底超过女帝陛下!
届时就不单是儒道气运加身的事情了,他会成为大周建朝以来最强的圣人!
大周修行气运,都会加持在他一人身上!
若到那时候,他一言,将胜过神朝之令。
想到此,霍章心中惊恐扩散全身。
太子接着道:“现在的他,事关大周未来,我们不好得罪,也不能得罪。”
“殿下,要是陆文渊突破成就圣境,那...”
太子语气微冷:“所以,不让他突破就是。”
“至少现在不行,要等到本宫手握神器之后。”
届时他掌控神朝底蕴,哪怕陆文渊成就至圣之境,他也不慌。
“等一切都成为定局之后,摆在陆文渊眼前就两条路。”
“一,守护人族,为大周效力。”
“二,自行遁出此界。”
霍章心中微动:“殿下指的是气运神器?”
“没错。”太子点头。
“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做?”
太子目露沉思道:“陆文渊来神京,本宫猜测有两个目的。”
“一是,恢复陆靖乐的身份,为她争权。”
“这方面,本宫和他们两个达成共识,陆靖乐接触不到朝政核心。”
“二是为了突破。”
“四道同修,战力虽然无人能及,但底蕴太深厚,突破比常人艰难万倍。”
“看这些年他的布局,游历各州,意在凝聚气运功德,解开天地对他的灵力束缚。”
“这些年大周境内灵力下跌,恐怕就是与他有关。”
“灵气桎梏,境界桎梏,大道之劫,哪一个好渡?”
“他想推陆靖乐上去,就是想借助大周底蕴,助他一人渡劫成道!”
“想阻止他,并不难。”
“天地灵力有限,他成道,普通修士修行就更加艰难,就算他日后反哺大周,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这里面,可以做做文章,而且也可以用此事,日后拉拢他。”
“若无人帝支持,他如何成道?”
此刻,霍章惊恐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而后苦涩行礼道:“下官失态了,殿下见谅。”
太子笑了笑:“回宫吧。”
......
马郊带着两个孩子回府,全程沉默。
回到家中,大儿子疑惑问道:“爹,您今天有点怪。”
外人眼中,马郊是八面玲珑的老油条,脸皮也厚,往日话多的很。
可方才在陆府,马郊一直沉默,陆大学士敬酒的时候,更是诚惶诚恐的,跟往日的他截然不同。
特别是在三位皇子来后,马郊直接躲了起来,三位皇子走后,他也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面对大儿子的问题,马郊叹了口气。
“原本我是想在陆三公子那儿为你们谋个前程。”
“但我方才在席间听到了个消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儿子疑惑道:“什么事情?”
马郊探查了下周围,而后小声郑重道:“陆大学士的那个妹妹,是女帝血脉!还继承了凤帝血!”
他不是没听到云水宗那边的消息,但也只是以为陆文渊教导有方,其妹天赋绝伦,习得了女帝的浩然剑,哪里知道这其中有女帝血脉的事情?
这样一来,和陆大学士交好的性质就有了变化。
两个儿子一脸震惊,随后沉默。
陆文渊带着女帝血脉,在这个时节回京,这代表着什么,他们自然清楚,这事关家族的未来。
片刻后。
马郊看着两个儿子的神色,叹道:“我会和陆大学士断了私交,这交情太重,我们马家承担不起。”
大儿子沉默不语,而二儿子此刻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马郊:“爹。”
“这事,其他人应该早就猜到了,但陆府宴会上,还是来了那么多人,太子和那两位殿下也来了。”
“这代表着什么?”
“我猜陆大学士本就有借着宴会对外宣告的意思。”
“他是在判断,在选择,也是让人站队!”
马郊猛地一惊,看着眼前的这个二儿子,目光中有种从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野望。
“你...什么意思?”
“爹,您守着那城门近百年,别人都说您是八面玲珑,老狐狸,但儿子知道,你没有一日不是小心翼翼,连睡前都在思索今天有没有得罪人。”
二儿子语气哽咽起来:“您太累了,儿子不想您再过那样的日子,儿子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马郊愣在原地,抬手想打他,骂他不考虑家族,但听着他的话,这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是啊。
他马郊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守将,但也历经两朝而不倒,曾经他也是为此十分自豪。
女帝陛下离开,长公主之死,两王争权,内阁之事,永宁帝登基,两王叛乱...死了多少人,多少官员,多少家族。
身边的同僚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他屹立不倒,这当然自豪。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我安慰的伪装罢了,现在,被二儿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他很累。
马郊叹了口气,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
“你考虑过家族吗?若是失败...”
二儿子打断道:“那若是成功了呢?”
马郊再一次愣在原地,是啊,若是成功了呢?
思绪不由飘远。
良久后。
马郊语气有些落寞道:“罢了罢了。”
“这马家,日后还是你们说了算。”
“此事你们两兄弟自己决定吧,爹都支持。”
......
第二日。
老董招呼着下人丫鬟收拾着,小渔和妯娌聊着家长里短,做着绣活儿。
陆靖乐带着陆家的孩子们读书,修行,现在的她,俨然成了陆家小辈中的大姐头。
她很清楚,这些小子女孩,日后是她最亲近的助力,当然要好好培养。
陆文渊一脸懒散的晒着太阳,悠哉的吃着水果。
一大清早的外面就来了许多儒生拜访,陆文渊让老董一一婉拒,他也没找叶云书和刘老了解神京城的局势。
他在等。
陆文渊慵懒的等到了晚上,已经惊雷阵阵,大雨磅礴。
但帝宫夜雨来人,敲响了陆府的大门。
“钦天监监副,文渊阁大学士,大周监察使陆文渊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