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贱女子,口出狂言,看本王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宣王的声音,穿过万千人群,清晰的传入姜初月的耳中。
到此时,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她知道生气也罢,恐慌也罢,都是没有用的。
唯有守住长安,他们所有人才能活命。
“宣王叔,你堂堂王爷,造反不说,还口出污言秽语,没有一点王者风度,果真是昏聩至极,不配为臣。”
她站在城楼上,声如洪钟,一字一句明明白白的传入宣王的耳中。
和她有理有据的话相比,宣王到底是失了一些风度。
他原来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王爷,可这些年在蜀地,和军中的人混久了,渐渐便沾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
从前的儒雅气质全没了,早已经变成了如今利欲熏心的模样。
“呸,建元老儿,如何配让本王称臣。”宣王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他身边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一个个都叫喊着攻城,想要给城楼上的那个女子,一点颜色瞧瞧。
姜初月听着宣王的话,神色一冷,拿过身后将士递上的弓箭。
乌云更加多了,天空黑沉沉一片,看不见一丝太阳的亮光,风渐渐停了,长空之上,连一只鸟的踪影都无。
弓弦紧绷,三支黑羽箭悄无声息的搭上。
下一刻,利刃离弦而去,带着无人可挡的气势,钉在了宣王的巢车之上。
铁箭没入木头之中,看不见上面的寒光。
宣王脸色一白,一个趔趄差点从高处落下。
就在此时姜初月带着冷笑的声音,再次响彻战场。
“宣王叔,侄女没料到,区区三箭而已,就吓到你了。”
“不知你这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样子,还能走到城下吗?”
“别还没前行几步,就死在这里,那可要成千古奇闻了。”
宣王听她三番两次说自己年老,气得面色通红,口鼻喘着粗气,可终究是差了一着,说不过城楼上的女子。
手下的人见状,一人一句都喊着要攻城。
宣王神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手臂高高抬起,正要发话 ,姜初月的的声音再次传来。
“宣王叔,你和我父皇,同是先帝之子,先帝临终传位于我父皇,并派你驻守蜀地,守护一方百姓,可你不但不恪尽职守,反而还要做那,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你此番做派,如何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对得起我的父皇。”
“宣王叔,侄女劝你一句,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别铸成大错,连累你的妻儿,也跟着你一同丢了性命。”
“侄女今日斗胆预言,你其身不正,品行不端,又非天命所归,今生今世,都坐不得这天下至尊之位。”
她用了内力的声音,异常洪亮,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城下的宣王口中。
他面色赤红,浑身颤抖不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骂成这样。
尤其那句“今生今世,都坐不得这天下至尊之位。”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间。
“攻城,攻城,给本王攻城……”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手下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可也顾不得了。
只大声吩咐道:“给本王射死那个女子。”
说罢,又觉得不解气,再次喊道:“传本王的命令,谁要是能拿下,城楼上那女子的项上人头,赏赐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属下遵命。”
姜初月听着这话,淡淡一笑,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人头也能值上万两黄金。
一旁的陈棋,看着岁宁公主,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
随着宣王的一声令下,大地再次颤抖起来。
“公主,他们攻城了,怎么办?”陈棋的声音带着慌乱。
长安实在太平太久了,久到他们忘记了战争是何模样。
“慌什么。”姜初月厉声呵斥道,“陈将军,从此刻开始,你要是再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别怪本宫斩了你的性命。”
陈棋心中一凛,面色立刻变得严肃,再不敢轻易将内里的想法泄露。
见他听进去了,姜初月这才又安排道:“你派人时刻关注各个城门的情况,一定要守住了,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说罢,她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对着守城的将士,说道:“看清楚了,这是陛下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从现在开始,此处兵权由本宫接管,若诸位有任何疑问,可直接询问本宫。”
语毕,见没有人说话,她再次厉声喊道:“听清楚了没有?”
城楼上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不怎么整齐的回道:“听清楚了。”
见此情形,姜初月心中清楚,她骤然接管兵权,并不能使得这些将士信服。
此刻兵临城下,也许在大多数人的心中,抵抗的意志也并不强。
更有甚者,心中可能会有更加消极的想法,她不敢深思。
但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想到这儿,她语气严厉的说道:“从此时开始,如有人后退半步,立斩不饶。”
“另外,陛下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不日将到。”
姜初月面色冷静,声音沉稳,眼中一片真挚之情,静静注视着这些年轻的将士。
“今日本宫和诸位同在,死守长安,请诸君竭尽全力,莫要懈怠,他日本宫若能活着,定在陛下面前,为诸君请功,若本宫不幸身死,将和诸君一同埋葬。”
她同生共死的话,终于是打动了城楼上的将士。
他们一改方才的姿态,声音嘹亮的喊道:“同殿下死守长安,决不懈怠。”
“决不懈怠。”
姜初月看着面前一个个坚毅的面孔,心中却涌上悲凉。
她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
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在心底,永不忘记。
她知道,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些鲜活的生命,可能下一刻就会血洒疆场。
更甚至,这城楼之上的所有人,包括她,也可能成为一具尸体。
又起了风,天空阴沉的厉害,树叶被风吹落,四处席卷。
分明刚刚入夏,可她瞧着,竟有了入秋的姿势。
娇嫩的花朵,早已经淹没在风中,看不见足迹。
忽然间她感觉面上一凉,抬起头看去,一滴两滴,天空竟然落起雨来。
她心中一喜,不由得希望,这雨落得大一些,再大一些。
最好能使人寸步难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