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时一时分辨不清,他们是谁的人。
难不成都是卫国公府的说客?
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
见他沉默不语,崔自永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满嘴的酒气,扑在晏清时面上,让他几欲作呕。
他伸手拂去崔自永,放在他肩上的手,后端起一杯酒,看向在场的人,笑着道:“多谢诸位好意,诸位的建议,晏某一定记在心中。”
说着他的眸光,不经意间瞥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探花郎王文礼。
在北凉使臣来访期间,他们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比起和这位崔兄,也算是有一些交情。
据他了解,王兄是个耿直的性子。
此时他面色冷肃,一言不发,目光一直盯着杯中酒,喝得起劲。
晏清时心中猜测,今日这送别的场面,莫非另有隐情?
“这就对了嘛,晏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崔自永洋洋得意,端着酒,招呼桌上的其他人一起。
他出身崔氏大家族,在座之人,没有谁的家世,能比得过他,因此说话间,恭敬很多。
晏清时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一点端倪。
只不过是去拜访一下卫国公的家族,怎么就变成,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他这是成了柳家的人,亦或者是皇后的人?
“晏某糊涂,不知崔兄这话是何意。”
晏清时端着一杯酒靠近他,面色带着隐隐的笑意,看起来和善极了。
“晏家如今已败落,晏某也自身难保,崔兄若有什么青云之路,还望指教一二,晏某不胜感激,定不忘崔兄大恩。”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时不时露出苦恼的神色,崔自永看着他大笑起来。
“好说,好说。”
他挥动折扇,笑得肆意极了,眼中却全是轻蔑。
晏清时只当看不见,见他摆谱,迟迟不说,于是躬身朝他行礼。
只听‘哐啷’一声,传入耳中。
晏清时直起身子看去,见旁边的王文礼摔了酒杯,酒水洒在桌上,筷子也掉落在地,已经离席而去。
晏清时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清瘦而苍凉。
他有些错愕的看向崔自永,不解地问道:“这是?”
有了这一茬,他也不好再摆谱,有些不自在地拉着晏清时坐下,口中随意地说道:“王兄向来清高,看不上我们这些,想在长安混口饭吃的人,晏兄不必理会。”
晏清时眸光微闪,没有接话。
只听崔自永又道:“晏兄,愚某这里还真有一条青云之路,不知你感兴趣否?”
说着他看向桌上的人,众人都笑而不语。
周少卿更是道:“崔兄,我看你就别卖关子了,晏公子乃堂堂状元郎,你说的他岂会不明白。”
“是啊,是啊,崔公子快说便是……”
桌上的人跟着一起附和,崔自永见时机成熟,这才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来,慢慢悠悠开口道:“诸位可知,当今陛下的三位皇子,谁最受陛下喜爱?”
“当今陛下说起来有三位皇子,可那六皇子,尚在襁褓中,实在年幼,而今能主事的,算起来,不过一个端王和瑞王。”待崔自永说完,立刻就有人接话。
“张兄所言甚是,如此说来,这大齐的未来,不是端王就是瑞王了?”
“自然是,就是不知,陛下更中意哪一位皇子了?”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晏清时眉头紧皱,不由得出言打断道:“诸位,这光天化日之下,谈论朝廷大事,若被有心人泄露,岂非酿成大祸?”
崔自永听见这话,立刻端了一杯酒,凑到他面前,大声说道:“晏兄,别紧张嘛,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会泄露出去的,晏兄尽可放心。”
“大家说,是不是?”
“崔兄说得没错,都是自己人,晏兄不必担心。”
“对啊,在这荒郊野外之地,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见是这副情形,晏清时也不好多说,只好又问道:“不知崔兄,刚刚说的青云之路,可是与此有关?”
“晏兄果真聪慧。”有人赞了一句。
晏清时没有理会,他目光紧紧落在崔自永,还有周少卿的面上。
见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早就达成某种默契。
他心中了然,这两人莫非是做哪位皇子的说客来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崔自永说:“晏兄,端王殿下和瑞王殿下都是陛下的皇子,可您应当知道,这皇子和皇子是不同的。”
“哦,不知是怎么个不同法?”晏清时明知故问。
“晏兄,这你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周少卿看着他,勾唇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席间有人直言道:“晏兄,愚弟如此说,你可别生气才是,你原本乃是岁宁公主的驸马,这皇宫之事,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晏清时听罢,沉默不语,他没想到端王竟会找上自己。
崔自永和周少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见他不说话,不表态,顿时有些着急。
崔自永更是收起折扇, 朝着晏清时一拜道:“我的好哥哥,你就别和我们打哑谜了,以你的才智,怎能不知,我们是为端王殿下而来。”
“是啊,端王殿下乃皇后娘娘的嫡子,身后又有卫国公府支撑,我们跟着他,岂不是前途光明。”周少卿附和道。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晏清时身上,他平静的在他们身上掠过,蓦地笑出声,“我说诸位,你们是不是太高看我晏某了,我如今勉强保住性命,混口饭吃而已。”
“再说这平水县距离长安,千里之遥,我又能替王爷做什么?”
“晏某此生,怕是会老死在那个地方,恐帮不了殿下,烦请诸位转告一二。”
说着他躬身朝席上的众人一一行礼后,说道:“此去山高路远,多谢诸位相送,晏某铭记在心,告辞。”
“哎,晏兄,你这……”
“晏兄……”
晏清时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他快步走到马匹旁边,翻身上了马,朝凉亭内微一拱手,驾马离开。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凉亭内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喉咙,憋得各个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