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华宫里,傅菱荷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全身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撕碎了一般。距离太医测算的她临盆的日子还有一周多,所以即使康海飞跑着去请接生嬷嬷,也要快半个时辰才能找来。青苗、金禾与含翠守着她,可三人都没有生产经验,除了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充仪娘娘的临盆之期不还有一周多么,怎的现在就叫我过去了?”接生嬷嬷还没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我的好嬷嬷,您就走快点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康海看接生嬷嬷远远的落在后面,恨不得自己能变出筋斗云,让她飞到皙华宫去。
等嬷嬷到了皙华宫的内室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血腥气笼罩了整个屋子,夹杂着粘腻的汗腥味,数盏灯烛摇摇晃晃的,一明一暗更显出生产的恐怖。傅菱荷早被抱到床上躺下,卸去了簪环衣履,盖着一床吉祥如意纹样的锦被。见到接生嬷嬷来,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江太医刚刚赶到,正马不停蹄地煎着催产药。
“江太医,我们娘娘和甄大夫相熟,他怎么没有过来?”青苗焦急地询问。
“今晚仿佛是轮到甄大夫休息,他出宫回家去侍弄花草了。”江太医遗憾道。
“那算了,人命关天,就请您给我们娘娘接生吧。”青苗也无法。
“娘娘,快扶娘娘坐起来喝些水。”那边接生嬷嬷看到傅菱荷的状况吓得眼睛都直了,“您别吓奴婢,您千万要挺住!”
含翠给傅菱荷倒了一碗茶,傅菱荷虽喝了下去,可转眼就都吐了出来:“喝不下······胃里难受。”
“娘娘若喝不下就不要强灌了,躺下接着用力吧,不到万不得已,奴婢不能上手调整胎位,太伤您的母体了。”
“不行了,我实在是不行了······”傅菱荷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快听不见了。
“嬷嬷,你快想想办法呀!我不想让娘娘死!”金禾哭得泣不成声,一时间内室里所有人都没了主意,康海听到里面的动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强忍着眼泪小跑去了端阳殿。
潘淑仪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色寝衣,胡乱披着一件过时的斗篷维持礼仪,便从景和宫飞奔了过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奔产房:“菱荷,我来看你了,你不要害怕,我来陪着你了!”
一向内敛沉稳的青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伤心,蜷缩在角落里啜泣着。接生嬷嬷对傅菱荷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可也担心救不活傅菱荷,自己会被重重降罪,反而比傅菱荷宫里的人脑子转得更快。她见潘淑仪来了,灵光一现,也不管这法子是否可行,赶紧拉着金禾说:“姑娘,快跟你们娘娘说两句话,说点她爱听的,也许她就能醒过来了!”
“小主,您还记得您把奴婢从婆家救出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您说若是婆家的人要抓我回去,您坚决不会放人,要一辈子保护我。”金禾不顾傅菱荷满身的汗水,将头埋在她怀里哭着,“您是主子,一言九鼎,不能说话不算话!要好好活下来!奴婢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菱荷,听到金禾说什么了么,不仅是金禾,还有我,我也离不开你,你不能丢下我们!”潘淑仪凑近傅菱荷耳边,“你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等着你,等着看看这大千世界,我们都在陪着你!”
青苗和含翠也在旁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小主,奴婢誓死守候小主的安危!”
傅菱荷虽然元气大伤,可看见这么多她爱的人,也是爱她的人在为她助阵,就算精疲力竭也像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她死死咬住毛巾,抓住被子,决定拼死一搏。
视线已然变得模糊,可透过纱帐望出去,温婕妤、杨充容与良充媛,甚至庄妃也来了,而更让她惊讶的,是站在正中的一抹穿着湖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棉布直裰的身影,是皇帝。
“谨充仪怎么样了?”皇帝确乎是从睡梦中惊醒匆匆赶来的,他眉目严肃,十分紧张地问起忙着接生的江太医。
“娘娘没有胎位不正之类的凶险事,皇上可以放心,只是不知为什么情绪骤然激动,况且又是头胎,这才折腾了许久。微臣已经给娘娘配了新的催产药了,应该即刻就能见效。”江太医见傅菱荷虽然还在呻吟,可胎儿的头已经出来,便放松了大半。
皇帝听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虽说的是没有大碍,可傅菱荷的惨叫声在耳畔回响,他甩开江太医,疾步奔到产房门口:“菱荷,朕来了,朕陪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皇上,产房凶险,您不能进去,皇上三思啊!”温鸿生怕太后知道皇帝踏足产房将自己治罪,赶忙跪下劝阻道,“奴才知道皇上挂念谨充仪,在外面守着也是一样的,娘娘一生下来皇上就能看到。”
“也罢,你们赶紧给谨充仪预备饭食,她生产完后必定饥饿。”皇帝坐在紫檀木桌旁焦躁不安地摩挲着手串。那些粗使宫女见皇帝没责罚她们,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巴不得给傅菱荷做一顿有营养的饭食将功折罪。
“娘娘,皇上来看您了,皇上来看您了!”金禾听见皇帝的声音,连忙握紧傅菱荷的手鼓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