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君想还楼垚自由——
这一句话,在五公主骤然听见时,实在是很想要笑的。
只因她太清楚,就为了“未婚夫”这三个字,楼垚从小是怎么被何昭君呼来喝去,肆意使唤的。
即便楼垚母亲总爱自我安慰、骗人骗己道:女娘嫁人后总会懂事……但事实上,她这句话,便是连一贯天真单纯的楼垚都骗不过去。
毕竟成亲又不是换魂,楼垚从来也不指望,自己将来与何昭君结为夫妇了,她就能改去刁蛮任性,变得温柔乖巧。
至于自由……
或许楼垚曾经被何昭君欺压惨了的时候,有过短暂期盼的时候。
但、
有鉴于何昭君全家,对楼垚这个未来女(妹)婿,都真的是很好很好。
所以说实在的,楼垚会想要自由的时机也不太多啦……甚至随着他年纪愈长,自己不时都会觉得,他快要被何昭君给磨练出来几分奴性了。
比如,
秋日清晨,楼垚每次因事路过东大街时,都会给何昭君打包上一份她爱吃的,新出炉的桂花糕。
比如,
储妃的如意坊中,每次出了新的头面花样,楼垚都会为何昭君去排队争购……
但现在,
何昭君,是真的想要还楼垚自由了。
因为……
“他不爱我。”何昭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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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时候,
她正穿着件水蓝色的曲裾长裙,被孙若清和五公主一左一右夹在榻上。
而程少商便故作姿态的蹲在离她们赏花晒太阳的紫檀木榻不远处,给花园里的杜鹃松土。
何昭君:“……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总是什么事都依着我,我一直以为他心里有我。从没想过,他其实是不想娶我,却碍于家族,不得不来与我联姻。”
“既然如此……”
“我何家又不是那起子,无才无能,只能倚靠姻亲提携,才能安享富贵的囊虫。”
“他退不了婚,我来退就是。”
孙若清闻言粉唇微启……半晌无声……
五公主道:“那样很好啊!”
“反正何将军他们都疼你,无论你将来嫁给谁,嫁不嫁人,家里都会给你一笔丰厚嫁妆的。”
“退婚楼垚,然后禀承父皇之命,顺水推舟去雍王府。我会进言父皇,让母后收你做义女的……这样要是肖氏一族,对帝忠诚,果无反心。这辈子就绝对不敢亏待你。”
“你嫁给那肖世子,我看那人,温柔体贴不逊楼垚,倒还比他更具情致。”
孙若清:“要是肖氏确有反心呢?”
“那我定在第一时间,搜集了他家谋反证据,上告陛下。”
何昭君道:“我何家满门忠烈,昭君虽是女儿,但也绝不会有辱家声。”
“好!”五公主道:“要是你能够搜集到肖氏一族谋反证据,为国立功。等你与肖氏绝婚,雍王一脉被正法后,我定然给你费心寻摸上十二个俊俏郎君,送予你去。”
“让你月月赏心悦目。”
“小五!”孙若清轻叱五公主句,“慎言。”
五公主就撅嘴讲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毕竟现在还是文帝在位,恩宠越氏。
她虽是公主,嫁予小越侯世子,明面上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三夫四侍,纳男宠面首一类的事情,还是要等她亲爱的太子哥哥登基以后才能够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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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如雪时节,
定亲多年的楼、何两家,以孩子性情不合为由,解除了婚约。随即雍王便为世子礼聘了何昭君为妇。
文帝又下旨,封了何昭君为安成君。
消息传出,
都城大哗,有多少人在感念皇恩浩荡,看重开国功臣。顺便夸耀雍王府与何家的荣光,就有多少人暗贬楼氏后继无人,风光不再。
——为了安抚自己老师,给楼家挽回颜面,深知何昭君和肖世子婚事内情的太子,决意给楼垚重新配个四角俱全的新妇。
楼太傅一面感动于太子心意,一面又无意让楼垚联姻权贵,免得家里二房起势。
便为楼垚相中了程少商:其人深得太子一家宠爱,面上说起来好听,也能充分展现太子对楼家的看重。偏生本家只是新进军侯,内里势力菲薄。帮不到楼氏二房什么……
楼太傅对程少商很满意。
袁善见对楼太傅很不满意!
………………
“老师相中嫋嫋了?”太子在得知楼太傅有意为楼垚向程少商提亲时,面露难色,“老师所请,吾本不该拒的。”
“奈何吾之前,便已答应了袁慎,要将嫋嫋许配给他……如今不过是因嫋嫋还小,袁慎欲要等她及笄,再正式提亲罢了。”
楼太傅道:“袁善见看中少商君了?”
难怪他几年来,只一味陪着文帝清淡,不愿正式入朝做官。前段时间,也领受官职了。
男人,终究是要有成家的意思了,才能着心立业啊。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得一良才。”
尤其袁善见此人,除了本身才华,与胶东氏族力量外,更有白鹿山士子之望。
能愿辅佐太子,便是嫉贤妒能如楼太傅亦知,这是件将令太子储位大稳之事……便再不去提为楼垚定下程少商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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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再过三天,
是程始刎颈之交,万松柏将军,母亲的寿宴。
——不用怀疑,在此中原一统之时,京都之内,大事没有,就是一场连一场的宴席最多。
席上迎来送往的事情,基本也是内宅妇人们,最常见也最主要的工作了。
“娘娘,三日后的,万家寿宴,您会去吗?”
“我去那做甚?”
正看账本的孙若清困惑望向程少商。
她是储妃,一国储君的太子妃,未来国母。天下女君。随便去赴臣子家宴,有损君威,亦不成体统。一般便是亲信人家有喜,也就派宫人送份赏赐去罢了。
普天之下,真正有资格说请她赴宴的人,唯有帝后(越妃从不参加家宴)。往下,便是宣侯府、汝阳王府等地,都失了位格。
“怎么,小嫋嫋想要去万府吗?”
孙若清翻了页账本,淡淡的道:“我记得,那万老夫人前些年,好似对你有过照拂?”
比如在葛氏要重罚程少商,或饿她太久不给饭吃的时候,上程府做客,展现一下存在感。让葛氏不好做的太过分。
程少商道:“是的呢!”
“听袁善见说,他家新宅子里,有座古桥,构造精巧,偏生木质都将腐朽了。万将军这几日,愁于找不到会修桥的人,都想把桥推平重建了。”
“我就想去看看,那构造精巧,让人无从下手去修的桥,是个什么模样。要是可以,能给万将军还个一样的桥,也算是报答他家昔日对我看顾之恩了。”
“袁善见……”孙若清闻言扑哧一笑。
心说,那天下第一才子,为了邀程少商出宫一游,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居然连给人修桥报恩的理由都扯的出来……
可见,要追求一位久居宫中、不爱交际的女娘,是件多艰难的事情。
只是袁善见拜官以后,是如何日日往东宫跑,规劝太子奉公守法、严以律下……并有机会就多看程少商两眼,多与她说几句话的情状,孙若清是都看在眼里的。
感念于他的功绩与心意,便也不吝成全他一些私念了。
“行吧,那过几日,便由你代我去万家一趟吧。”
“贺礼,除了份例之物外,再从太子书房里,挑幅松鹤延年一类,意头好的画卷送去。你自己看着办。”
“是,娘娘!”程少商道:“保证完成任务!”
跟随储妃两年,看惯了她行事,只筹备一份贺寿的礼物,于程少商而言是并不难的。
事实上,她数理天赋本就奇高,过去两年里,也经常会帮孙若清核算账目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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