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情况,革委会的主任没了之后,大多是安排副主任升上去。
塔县的这位程副主任确实也以为自己马上就能上任,只需要等上面走个流程就行。
他打算等自己上任以后,再提拔自己人当副主任,那么,整个塔县革委会就能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塔县革委会的不正常其实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实际上,已经有人上告过了。
奈何这么些年,副主任一系盘亘交错的罪恶链条不容易打破,调查组基本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这次一反常态,空降了一个退伍军官进入革委会。
想要借助此人的能力和背后部队的力量,与地方恶势力掰一掰手腕,平稳过渡。
牛主任来了之后,倒也沉得住气,表面上每天喝茶、看报,按兵不动。
暗地里却在不停地搜集信息,策反内部人员,逐步分化这个利益团体。
这个程副主任能在塔县革委会一手遮天,还斗倒了原本的主任,他也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
可能是察觉到了危险,自从新领导来了以后,这位副主任表现得非常谦卑,也非常配合。
这人不仅自己小心谨慎,还严格约束家人和嫡系手下,要求这段时间必须收敛,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顶风作案的行为发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那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惯了的儿子才会觉得憋闷难受,在县城里实在待不下去,就带着小跟班跑到乡下找乐子。
而这位程少爷见到齐明月之后,心里按捺不住起了邪念。
但想到父亲的严厉警告,他还是强压下冲动,决定换一种方式来达到目的。
他以往看中哪个女知青,都是粗暴地给人安上一个海外关系的罪名,将人从村里直接带走。
而这一次则打算迂回一些,让李盼娣以朋友的名义把齐明月骗出来。
到了自己的地盘,一个弱女子失了身,谅她也不敢声张。
可是齐明月一直没有上当,根本没有出现。
这才有了后来他暗示李盼娣在齐明月屋里塞英文信,写举报信,他再安排人上门搜查拿人等一系列的事。
那封英文信当然也是他提供的。
实际上,那是一封真实的信件,属于革委会以前收到过的一份证物。
要不然李盼娣和唐小秋两个人,一个初中毕业,一个高中念了两年,怎么可能拿得出那样一封英文信?
这个时代的初高中可不会设置什么英文课程,一般人并没有学习外语的通道。
几个月的时间里,牛主任慢慢拉拢了一部分革委会的工作人员,也逐渐了解到了其中的一些黑暗勾当。
齐明月这件事正好是一个契机。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牛主任已经基本掌握,相关的证据链也都拿到了。
没有立即动手抓人,主要是怕打草惊蛇。
若只是这件事,并不能扳倒副主任这一伙,还需要准备更多的证据。
牛主任他们已经开始重点调查周边几个大队发生过的女知青惨案。
目前还在搜集证据中,证据到手,就会一并清算。
“......大概就是这么个复杂情况,我先来告诉你一声,不要着急,下周差不多就能尘埃落定,你先保持沉默,不要往外说。”顾景彦最后嘱咐道。
齐明月重重地点头,“我明白,我就当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说完,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齐明月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微微瞥了一眼顾景彦,发现他正垂眸凝视着自己,唇角笑意分明,眼中流转着无尽地温柔缱绻。
“那个......谢谢你,最近山谷里有些果子成熟了,我摘了一些做了几瓶果酱,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你带两瓶回去,可以配着馒头饼子吃。”
齐明月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
上次聚餐,她见顾景彦似乎很喜欢拔丝红薯那道菜,猜测他可能喜欢吃甜食,所以这次的谢礼就送他甜甜的果酱。
“齐明月,我说过,你不要对我说谢谢。”顾景彦说完,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上次的问题,你的答案是?”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果忽略他脸上紧绷的肌肉。
齐明月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迟迟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
“顾......顾景彦,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我......我现在还没考虑找对象,而且我爸妈也不放心我,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们肯定要让我回城的。”
唉,想当初她在现代也不是没有拒绝过追求者,这次怎么这么难开口,还把原主的父母拉出来做挡箭牌。
齐明月心里面最终还是理智更占上风。
这个年代的人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一起生活去的,而她的生活中真的不适合出现其他人,所以只能忍痛拒绝。
顾景彦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肩膀微微下垂,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设想过这个结果,为此还定过下一步追求计划。
但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失落,还好强大的情绪控制能力让他没有当场失态。
他看着齐明月突然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齐明月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头。
两辈子唯一有一点点好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她不敢说啊。
她总不能拉着顾景彦说,咱们只谈恋爱,不结婚,她要是这么干,绝对不好收场。
做人最好不要既要......又要......
既想要和兵哥哥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又不想要进一步发展,以便能保住梦想家园的秘密。
哪有这么多好事!
再说了,她也没法保证情到深处自己不会变成恋爱脑,然后一股脑儿向顾景彦坦白梦想家园。
这就很惊悚!
齐明月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所有的旖旎立马消失殆尽。
这就如同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她疯了才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