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悦山的聊天围绕着过去岁月里的故事,很是感慨,但也放松,聊到最后又折回正题,张悦山看着我们,表情里有些犹豫,胖子让他有话直说,他问我们道:“以后孩子放野的事,族长打算怎么安排?”
放野么?我扶着下巴也转头看闷油瓶,其实我很想说这种恶习不如扬了吧。
胖子心直口快,直接就道:“放什么野啊,来雨村放牧吧,天真马上就要着手弄我们的生态牧场了,以后你孩子长大点就过来,给我们当牧童。到时候让他穿个小羊皮袄,拿根小皮鞭,站在喜来眠门口当吉祥物,当月营业额突破十万就算他放野成功了,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你们来接。”
我看了看胖子,这算不算雇佣童工了,难保我们不会被劳动局彻查,如果是月入十万才算放野成功,那这恐怕是张家有史以来最难的一次放野经历了。我心说这是打算永久压榨劳动力吧。
张悦山脸上也露出一些惊讶。
我看了胖子一眼,他朝我使个眼色,闷油瓶也看着我,意思是由我来决定。
最终的决定是等孩子长大些可以来喜来眠打工。
张悦山就感慨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听闻您在族长身边发挥了不少作用。”
胖子问道:“我呢?有胖爷我的传闻吗?”
张悦山笑了一下,转头看着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你们的经历我也或多或少有些耳闻,只是听说您的体质特殊一些,孩子跟在您身边,就算是打工应该也会长进不少经验。”
什么意思?侮辱人吗?我沉默了一下,看着张悦山:“我们只是开开民宿,搞点休闲放松的东西而已,不需要有多余的忧虑。”
当然,期待最好也打住。
等日头太阳晒起来的时候,大人们的闲聊结束,我们抱着孩子到厨房进行了简单的命名认祖仪式。
唯一一段小插曲,发生在仪式开始之前。
原本应该由闷油瓶抱着孩子直接点酒就算作结束的,但不知为什么,孩子突然非常闹腾,开始哇哇大哭,坐在灶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众大人面面相觑,最后他突然抬头看向了我,摇摇晃晃朝我爬过来要抱。
我张开手臂,将孩子抱起,一手在他背后轻拍,孩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全部抹在我肩膀上,结果是我又折损了一件衣服。因为他又尿了。
温热的湿意传来的时候,我抱着孩子站在灶台旁,彼此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抬头咯咯笑的看着我,两只小手按在我脸上,然后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我瞬间没了脾气。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道理了,我觉得比胖子和狗要强。
未来张家也许就要靠着他,走出亚洲,走向太空,在火星上建立一座飞坤爸鲁庙,到时候外星居民也得定期供奉香火钱。
最后胖子开出一坛我们自己酿的土酒,这是前年过年时候刚酿的新酒,存放了一年多,但香味扑鼻。在我看来仪式进行的有些草率,孩子换了尿不湿,最终由我抱着站在灶台旁,闷油瓶用酒在孩子额头上点了一下。
胖子给我们拍了一张照,我抱着孩子一脸尬笑,十分局促,心说这场面看起来似乎有些像我在一年一度带孩子大赛里获得了第一名,于是由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给我们点酒颁奖,而我的奖品是孩子的一泡童子尿。
重中之重的环节还是命名,其实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有过两个名字了,一个是医院开出生证明的时候,张悦山随口取的乳名,另一个是出生一个月后抱去登记户口时,临时想了个折中的名字。
到了雨村这里就是正式的取名了,所有人来到书房,我摸着下巴,在旁边神游,心说取个名字经历就这么坎坷,不如孩子以后就叫张改名吧。
当然最后名字还是要闷油瓶来给的,不知道他昨晚一个人在书房发愁到多晚,最终有没有想出来山海之后到底接哪个字辈。
我们都看向闷油瓶,他拿了一张我练字用的纸,在桌上铺开,用毛笔写了一个繁体字。
这个字是圣。
其实这是个甲骨文字形,古时候的本意应该是既擅长用耳,又能说会辩,就是一个人通晓事理的意思。我觉得两天相处下来,倒也跟孩子的性格符合。
张悦山直接将纸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照射,说道:“世人以人所尤长,众人不及者,便谓之圣。好字,好字。”
我们都看了看闷油瓶,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起身送别张悦山一行人。
他独自去送别族人,我和胖子待在书房面面相觑,其实我们都看出了,这个字是为什么。
胖子故作矫情的抹了一把脸上:“你的名字,我的名字都在这个字里了,这就是小哥对我们的评价。他在你我心中是神明,我们在他心里,又何尝不算圣人呢?”
圣人么?
我低着头,视线在桌面上游移,想象中闷油瓶昨晚看了一整夜的县志文献并没有看到,只有书桌上叠放着几本我常看的书,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我揉了揉脸,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将书桌重新恢复原状。想想也是,闷油瓶不会在这种事上大费周章那么久时间,那么昨晚他一个人在书房那么久,是在想什么吗?
我呆呆看着门外,直到闷油瓶再次走回来,他的身后带进来一缕阳光。梦中的那道少年的身影,随着他一步步走进屋内,竟然在他身上慢慢重合了。
我想,这一次也许我们想的一样。
我们互相看着,我感到脑袋放空,忽然就道:“孩子一走,一下心里还挺空落落的。”
“你要是实在想了,实在不行你就给小张哥打电话吧,趁年纪想生还能生。”胖子说道。
我看着胖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心说你妈逼,就要用头去撞他的肚子。
一回头,发现闷油瓶的目光也停留在我身上。
我立即咬舌头:“我我我...我他妈说的是这个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