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怪战争·其五·屠洛!
战争开始的时候,失去战意的枯木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战栗。
连大地都在颤抖,预示着这漫长而不可避免的冲突即将上演。
“快,再快些前往南方。”
“优先处理持有精良装备的獴兽!”
柯洛可站在前线,她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哄闹喧嚣,指挥着守宝妖精们的行动。
她的目光坚定不移,如同海岸边吞沙千年的礁石,面对风暴依然屹立不倒。
阿斯拉,一位手持匕首的人类弓箭手,与她的同伴雷琳,一位身着黑钢护甲的骑士—她们紧随哥萨特的脚步,穿越幽暗密布的黑暗森林。
哥萨特,这位守宝妖精中的刀术师,他的目光深邃,内心却充满了忧虑。
他深知,这场战役不应将无辜者卷入,尤其是像阿斯拉和雷琳这样的外来者。
“阿斯拉,雷琳,”哥萨特在行进中轻声说出他的观点,“你们本不必加入这场争斗。这是守宝妖精与獴兽之间的宿怨,人类的世界应当远离这份苦难。”
阿斯拉停下脚步,她的双眸闪烁出决绝的光芒,做出回应。
“哥萨特…我无法袖手旁观。”
“当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我误入你的领地,是你用宽容饶恕了我。”
“今天,我应当回报这份宽恕。”
雷琳站在阿斯拉身旁,她的表情坚定,她的重剑紧贴脊背,随时准备拉开臂弦。
“我和阿斯拉共命运,”她简短有力地说,“也不是第一次出生入死了。”
“你们的勇气值得称赞,但接下来的旅程…会充满战争与苦难…”
毫无预兆,哥萨特将刀刃对向身后同行的人类,它们只是悬停半空,并未挥下。
阿斯拉目不转睛,仍然凝视着刀刃后的守宝妖精。不,她不会退却半步。
“…阿斯拉,带上你的朋友回村落去。如果你还将我的宽恕放在心上…就先保住你们的性命!”
几阵尖锐而有组织的狼嚎在林间回荡,它们如同不祥的前兆,唤醒了沉睡的恐惧。
哥萨特与柯洛可的脚步不由自主放缓,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穿梭,试图穿透那厚重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预感—太迟了,这熟悉而又令人心寒的声音昭示着敌人的到来。
而且,它们恐怕早已占据先机。
突然,树丛中传出一阵骚动,一只身披油亮黑色皮毛的獴兽露出头来,它的眼中闪烁着狡黠与凶狠,仿佛死海表面的浮冰。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随着它的出现,更多的獴兽如同夜色中被秘术钻研者唤醒的亡灵,从四面八方涌出,将哥萨特、柯洛可以及他们的同伴团团包围。
这并非一群无组织的野兽,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
它们手持锋利的匕首,弯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长矛整齐划一指向天空,宛如一片死亡的森林。
更令人胆寒的是,一些獴兽手中的武器竟是以土狼的爪骨制成。
这不仅是武力的展示,更是对敌人无尽的蔑视与挑衅。同时,这也是其文明与思想的直观体现—死者的骸骨,在它们眼中也不过是可供剥削开采的矿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连正常呼吸都变得艰难。
獴兽们发出的低沉战吼与尖锐的狼嚎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死亡交响,每一个音节都是对生命的威胁,对入侵者的警告。
在这一刻,森林不再是生命的摇篮,而是一株巨大的食肉虫草,每一个角落都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人类与守宝妖精,他们便是是这株虫草捕获的蚊蝇。
哥萨特与柯洛可背靠彼此站立,周围是紧密如麻的獴兽,它们的眼神中燃烧着战斗的欲望,似乎连空气都被这股杀气凝固。
在这绝望的包围中,阿斯拉与雷琳也站稳脚跟。她们的眼神中没有退缩,只有同样的坚毅与决心。
……
……
在月色下,密林深处涌动着一股股不安的无形暗流,成千上万的獴兽如同夜的化身,它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将阿斯拉与雷琳紧紧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即将爆发的紧张气氛,而在这片死亡的阴影之下,两位人类战士,却显得异常冷静。
阿斯拉轻抚着腰间那精致的弩机,紫衣在风中轻轻摇曳,她的眼神坚定,仿佛能洞穿一切黑暗的萤石。
随着第一只獴兽的咆哮声划破寂静,战斗瞬间爆发。
她身形敏捷,宛如鬼魅,在兽群中穿梭,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弩箭破空而出的锐响。
那些黑影般的獴兽刚一露出头角,便被精准的箭矢穿透要害,倒地不起。
黑血在其峡谷般的皮毛下涌出,象征着它们流逝不返的生命。
与此同时,雷琳身披黑甲,如一尊不可动摇的战神屹立于战场中央。
她的重剑挥舞,带起阵阵劲风,每一次斩击都是雷霆万钧,将靠近的獴兽劈成两半。
剑光闪烁,与阿斯拉的箭矢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既残酷又美丽的画面。黑甲上的每一道划痕,都是她荣耀的证明。
战斗愈演愈烈,獴兽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但两位战士的配合却愈发默契。
阿斯拉在前方游走,用箭矢开路,而雷琳则紧随其后,重剑扫荡残余,确保没有一只獴兽能够近身。
在她们的默契配合下,黑暗兽群的攻势逐渐放缓,直至被彻底瓦解。
就在这时,哥萨特默默对她们点了点头。它的眼中闪过一丝敬意:“看来,是我忽视了人类那名为成长的东西,不是吗?”
哥萨特深知,眼前的两位战士,尤其是名为阿斯拉的女孩,她已非昔日可比。
哥萨特的刀刃,穿过身后两队试图偷袭的土狼与獴兽。昏黄与灰暗的人狼半兽,在它们踏入坟墓前最后感受到的,只有一阵穿过灵魂的微风。
它们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入大地,看着自己的尸骸与同伴倾倒成堆。
……
……
“它们此次偷袭的数量与武器质量,都远没有此前那样强大。”
“我们不需要人类的帮助。哥萨特,你不能将幸运归为她们实力的一部分。”
当这场小型反围剿冲突结束后,柯洛可不会改变她的观点。
她知道森林中的讯使为她带来什么。
火炮,屠洛从人类手中搞到走私来的黑火药与炮弹。屠洛依然窥探着守宝妖精的财富与学识,屠洛想要以此完成他的开采,再用整个村落的生命将秘密掩埋。
“等等,柯洛可…阁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请听我说。”
柯洛可对阿斯拉抓住自己的衣角,要求自己放缓脚步的举动感到冒犯,可出于哥萨特对二人的评价,她决定给予阿斯拉一次表达观点的权力。
那么,阿斯拉想对她说些什么?
阿斯拉的观点是,恐怕火炮与机械只是獴兽们的佯攻。她与雷琳也不是第一次同那些黑色野兽交手,数量上的压制,对它们而言远高于战术或装备优势。
柯洛可与她手下的护卫,都因重炮袭来的消息被调离村落。可若是片刻前那种规模的獴兽就此呼唤成群,借机步入村落发动具有数量优势的袭击呢?
柯洛可的刀刃,因惊恐自指尖滑落。
对复仇的怒火让她的理智变得迷茫,他们被错误的信息误导,阿斯拉的话,竟让她认为这人类的观点不无道理。
“快,撤退—撤—”
柯洛可的捡起刀刃,阿斯拉也准备好通过暗影斗篷脱身的打算。
可是,当树丛中微光幽密的晶石由岩层中飘起,不仅是她的斗篷—柯洛可与哥萨特也能感受到某种力量正被从体内抽取剥夺。
沉默符文,是德鲁伊与精灵曾向守宝妖精传授的沉默符文。
如果獴兽也有机会得知和掌握它们,那就只有从守宝妖精手中通过决斗夺取。因为精灵鱼德鲁伊不会看上低贱的人皮走兽。
这种符文所形成的牢狱,会限制其中心闯入者的自由。同时,法术与力量将逐步被晶石汲取剥夺。
就是德鲁伊与精灵之间,也将沉默符文默认为卑劣阴暗的禁忌法术。
屠洛竟以这种方式,来对抗他的敌人。
哥萨特不禁对眼前逼近的独目黑影发出两阵冷笑:呵,所以,屠洛的不择手段还是不减当年,甚至“名副其实”了。
在昏暗的森林深处,一只令万物生灵为之颤抖的生物缓缓步入月光下,它便是獴兽大军的领袖—屠洛。
它的体态威猛,远超同类,周身散发着誓要扼断敌人喉咙的窒息感。
屠洛的毛发,犹如远古时代遗留的死亡黑山—乌黑且厚重—每一根都是黑夜的暗刺,耸立着挑战神圣与权威。
这层毛发之下隐藏着的,是肌肉的线条,它们在移动时若隐若现,展示着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双爪,锋利异常,仿佛直接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鬼之手,每一道抓痕都记录着无数生命的终结。
屠洛行走时,地面仿佛在颤抖,不敢承受这股来自地狱的重量。
而它唯一的右眼,闪烁着冷冽而深邃的光芒,那是一种阅尽沧桑、历经无数战斗的智慧之光。
左眼处,则佩戴着一块由未知金属打造的眼罩,上面以红色颜料纹刻古老的符文,那是对过往战斗的铭记。
同时,也是对曾经战败耻辱的铭记,象征着屠洛地狱冥炎般不屈不挠的意志。
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屠洛背负的剑刃。
两把武器并非出自凡人之手,而是由来自千年学识的未知力量锻造。
剑身狭长,色泽诡谲,如同鬼火沼泽中升腾的幽蓝火焰,每当屠洛握住剑柄,那奇异的光芒便自刃尖蔓延开来。
仿佛剑中寄宿着古老而饥渴的灵魂,它们在饥渴中期待遥望着新的猎物。
屠洛的存在,不仅仅是一只简单的獴兽,它是自然法则下的一道裂缝,是混乱与秩序交织的产物。
它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力量与命运的见证,让人在恐惧之余,也不禁思考:这样一只生物,究竟在寻找怎样的终点,它背负的剑刃,又将在何时指向真正的敌人。
答案是,就是现在,就是自己眼前名为守宝妖精的奇异生物。
两个人类姑娘?
很不幸,她们会被牵扯其中。不过,屠洛对用炮弹抹杀不值一提的虫子没有兴趣。它只要守宝妖精的头颅。
啊,很好,它,他看到自己的敌人在颤抖。怎么了?没有想到会在如此孤立无援的前提下,同多年前的宿敌重逢是么?
屠洛看到她的金发因恐惧不住颤抖,像是被顽童丢入石块的水潭。他看到自己的逐步逼近令对方难以握紧刀刃,令对方在面对土狼与獴兽士兵时的勇气消散全无。
是时候了,清算总账。是时候说出他仇人的名字,是时候在他族群的幸存者们眼中,取走她的性命作为复仇象征。
“藏在鲜花、绿叶与岩石身后,身为棘刺的你…也自认为能够遮掩丑陋了…”
屠洛对柯洛可发出挑衅。
柯洛可在接下屠洛的钢爪与刀刃后,也对其做以回应。她不会被看出内心的恐惧,特别是在屠洛面前,在獴兽与人类,在自己的爱人面前。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
“—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柯洛可的刀刃,砍下屠洛布满钢质甲刺的肩甲。借势打力的柯洛可不顾一切,将全身力气凝汇至刀尖,向面前入侵者的首领接连扫动,只要其中一刀削下屠洛的头颅,战争的丧钟便会由她敲响。
“柯洛可,退下!”
第三次交手,这是哥萨特与屠洛第三次交手。在他们摆好阵势,他们要在三招以内决出胜负—在守宝妖精,人类与獴兽的见证下。
真正夺走屠洛生命的利刃,它的主人却不是哥萨特。它的主人不是哥萨特、阿斯拉或雷琳中的任一个。
被刀刃穿透胸腔的獴兽首领,他的族群在强烈的震撼中向后方退去。屠洛的死相,比上次受挫时的伤痕还要恐怖万倍。因为比伤疤更值得思考的新的烙印,它们细思恐极。
它们是屠洛步入斑白的鬃毛,是屠洛皮肉下时隐时现的青筋,是黑暗的毛发也无从藏匿的皱纹与眼角的鱼尾,是屠洛仅剩的一颗眼球由猩红变为枯黄的戏剧性转变。
不,它就是真的被穿透心脏也不该呈现如此死状。不,它—他—屠洛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像是收到死神垂镰前的宽恕默许,它对身后面容俊冷的女人伸出钢爪。
但柯洛可刀中那诡术的存在,它们的速度要快过一匹年老的獴兽。屠洛的皮肉,弹指间便化作一堆飞灰与双臂悬停于胸前的骸骨。
他连尖叫与感受疼痛的间隙,也没能达到。他的性命被面前的守宝妖精收走。
不过他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终归还是让自己成为沉默的承担者了,让自己成为罪人。不知是弥留之际的幻觉还是回光返照,她看到守宝妖精们在柯洛可于哥萨特的指挥下,驱赶屠戮着他的同族。
呵,哥萨特与那两个人类。不知他们发现真相的时候还会不会如此斗志昂扬。
他会在地狱等待他们,看着他们被真正的傀儡师剪断牵线丢入火炉。
想到他们未来必会露出的惊愕,屠洛即便在死前,也没感到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妇人之仁,呸。最毒妇人心不是吗?人类的诗人,他们总能在简短的岁月中总结出最直观的经验。
柯洛可,屠洛他很期待柯洛可的结局会是何等精彩。那必定是场辉煌的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