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其二·情报!
正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铅液,无情地倾泻在这座小镇之上,而此时的千鹤,正如一只潜伏于白昼的夜猫。
她选择最为不合常理的时刻,步入了“肥佬”罗德尼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领地。
在这个连影子都懒得躲藏的时间,她的行动不仅是对常规的挑战,更是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辛德的情报,如同一根细长的针,穿透了黑帮世界厚重的帷幕。虽然只有一丝光亮,但已足够千鹤展开行动。
在她心中,哪怕情报的准确率仅过半数,这场赌局也值得一试。
毕竟在黑帮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移动都可能引发全盘颠覆。
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肥佬”罗德尼堡垒的屋顶,那轻盈的动作,即便是最敏锐的耳目也难以捕捉。
下方,厨房的喧嚣与混杂的食物香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企图将一切外来者暴露。
但这对于千鹤来说,不过是考验意志的又一场游戏。
辛辣的烧烤卤煮味,混合着廉价蜡烛的烟熏,誓要对她的忍耐力发起直接挑衅。
黑色面纱下,千鹤的脸庞隐匿于阴暗之中,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缝隙,洞察着一切。她紧咬的双唇和喉咙深处的刺痒,都被她以惊人的毅力压制。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是最细微的咳嗽,都可能成为暴露身份的致命破绽。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哑剧中的守墓人,无声而致命。
在这一刻,千鹤不仅仅是一名闯入者,更像是一位观察者,静待着“肥佬”罗德尼与其潜在盟友的聚集,准备以其独特的方式,参与到这场权力的游戏之中。
而这一切的布局,都将在正午的烈日下,悄然拉开序幕。
“肥佬”罗德尼,确乎其名,身躯庞大如山,却在那不起眼的过往中,隐藏着足以颠覆低微命运的狡黠与野心。
在他还是个在油腻厨房里挥汗如雨的伙夫时,人们从未料想他会成为“下等人”王国的继承者。
这转变之谜,就如同他手中翻飞的香肠,外表平凡无奇,内里却藏着令人咋舌作呕的秘密。
在辛德与阿斯拉等人的铁蹄之下,“下等人”的旧秩序轰然倒塌,而罗德尼却如火中死灰,成功复燃且接过“下等人”的帝国。
传言四起,皆言他那每周三与周六呈上的煎香肠,乃是通往权力巅峰的神秘钥匙。那些香肠,据说不仅仅是肉与调味的艺术,而是掺杂了某种秘而不宣的配方。
有人猜是某种致幻草叶,让人食后心甘情愿;有人言是冰凉的白色粉末,能点燃欲望熄灭理智。
更有甚者,一个新来的多嘴汉,妄言罗德尼掌握了高科技,能在盘底暗藏微型思维操控装置,让食客们无条件服从。
然而,真相永远只属于罗德尼一人,正如那秘密配料,深埋于他心头。
那个大胆推测的多嘴汉,很快就成了警示他人闭嘴的活生案例。
他的尸体,如同被孩童胡乱点缀的草莓奶酪条。满布孔洞,横陈于“下等人”领地的门槛,无声地诉说着对好奇心的残酷惩罚。
如此一来,关于罗德尼的传说便如同野火,在街头巷尾肆意蔓延。
他的崛起,不仅是一场权力的游戏,更是生动的一课—在这片被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土地上,知晓太多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而罗德尼,这位从前的厨子,如今的王。
罗德尼用他的方式证明了,在黑暗与阴影的世界里,最锋利的武器不是枪械,而是那能够操控人心的,不可见的恐惧。
“金牌手”道格拉斯坐在罗德尼为他准备的木椅上,窗外霓虹灯闪烁,映照出他脸上一抹冷峻的笑。
他对罗德尼这场旨在炫耀财富与权势的晚宴嗤之以鼻。他心里明白,对于那位体重与胃口齐飞的\"肥佬\"而言,每一场宴请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权力游戏。
尽管外界传言罗德尼对饮食的热衷近乎偏执,但道格拉斯深知,这份看似单纯到弱智的热情背后,隐藏着的是对\"下等人\"领土与影响力的无尽渴望。
金枪鱼寿司,一道精致的欢迎礼。本该是和平与合作的象征,却被那些小岛来的皮条客当作挑衅的工具:信使的人头,像一颗被踢来踢去的足球,宣告着他们对罗德尼善意的不屑一顾。
对此,道格拉斯只觉得好笑,这些帮派间的争斗,不过是一群疯狗为了争夺一块腐肉而相互撕咬,区别仅在于谁的獠牙更加锋利,谁的心肠更为狠毒。
罗德尼还想通过一顿晚餐,将三方分庭抗礼缝合成一致对抗“正义势力”的联盟?他是叶子嚼多了,还是让脂肪塞住了脑干?
道格拉斯的赌场,沉井小镇的灰色地带,如同夜色中的魅影,既不光明正大,也不完全黑暗,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用金钱编织的网,将无数人的心愿与绝望一并捕获。
道格拉斯擅长用言语编织迷宫,将一切非法勾当包装得如同一场刺激而又略带禁忌的成人游戏,让那些寻求刺激的顾客欲罢不能。
在六面骰死后,道格拉斯通过对投机者们的煽动,将博彩产业说成是“黄色笑话”那样道德上黑白分明,法律上却无法将执行者处决的“过火玩笑”。
至于罗德尼企图通过贩卖叶子来收复失地的计划。
在道格拉斯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那是种危险而短视的游戏,如同在狮子面前丢出一块带刺的肉,或许能暂时吸引注意,但最终只会引来致命的反噬。
辛德,那位放逐“下等人”的战士,毛都没长齐的正义女孩,一旦抓住机会,她定会毫不留情将罗德尼钉在耻辱柱上,让他的结局比任何惨败都更加不堪。
“肥佬”那颗猪油脑袋里的智慧和计谋,将如同煮烂的面条肉酱,被彻底碾碎。
道格拉斯轻蔑一笑,心中已有定论。
在这座小镇,真正的生存法则,不是靠一时的阴谋诡计,而是要有长远的眼光和铁血的手段。夹起尾巴做老鼠,才能偷到奶酪避开猫。
罗德尼的失败,已成定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他,“金牌手”道格拉斯,将继续在暗流涌动的江湖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等待下一个翻云覆雨的时机。
辛德,她是个不值得去卑躬屈膝、向浪人或罗德尼俯首称臣对抗的敌手。
菲奥娜,这位金发如瀑的玉目女子,端庄地站在道格拉斯身旁,她的存在如同一抹不和谐的音符,却又是最完美的和弦。
她的夜礼服与这午后的伪装夜宴格格不入,却更显其独特的魅力与超然。
她那双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一只镶嵌着珍珠的手袋上,仿佛随时可以从中抽出决定命运的牌。
作为道格拉斯的王牌,菲奥娜不仅拥有操控牌桌的高超技艺,更是他策略中的关键棋子,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眨眼,都能让最精明的对手在不知不觉间步入陷阱。
罗德尼的话让道格拉斯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位肥胖的对手似乎并不打算用他那日益膨胀的腰围来作为谈判的资本,而是直接点出了一个更为深远的威胁。
的确,在道格拉斯看来,无论是与罗德尼的尔虞我诈,还是与辛德那孩子间的小打小闹,都像是夏日午后的一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真正的风暴,来自那些外来的东方浪人,他们是真正的未知数,一群不受规则束缚的掠食者。
道格拉斯与他,他们的问题大可推到日后再作打算。但是,一伙渡海而来、无名无姓的流寇也要到这里分肉争汤,道格拉斯,他应该明白了吧?
“菲奥娜,你认为呢?”道格拉斯终于还是接过罗德尼的香槟酒杯。
菲奥娜顺着道格拉斯的意思点头:她明白,这次的赌注不再是金钱那么简单,而是关乎领土与尊严,关乎他们是否能够证明自己作为土地领主的身份。
于是,她从手袋中取出一副定制的扑克牌,每一张牌面都蕴含着无尽的可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智斗与较量。
与此同时,道格拉斯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罗德尼的不安和外来浪人的威胁,编织一张复杂而精密的毒网,将所有可能的敌人一网打尽。
菲奥娜手中的牌,是细铁片磨合成的。
千鹤也是在一张纸牌自菲奥娜口中飞出,划上房梁后割裂自己的面纱时,才拔出刀刃准备接受事实,迎战身下发现窃听者的黑道暴徒。
“菲奥娜这孩子从八岁开始,就用铁片和灌铅的骰子磨练手法。”
“不要说是人,就是骰筒里的骰子上多沾了一粒灰尘,她都能听出来。”
道格拉斯指向上方的房梁:看来,罗德尼的午餐环境不太安全。
在千鹤飞刀划破空气的瞬间,屋内的时间仿佛凝固。
金属牌与飞刀在空中交响。
登时火花四溅,而千鹤的动作迅疾如电,她的身影在烟尘和火光中若隐若现。
第二轮金属牌本欲借着第一轮攻势后的混乱形成致命攻势,却因千鹤的突然反击而乱了节奏,纷纷偏离目标。
两组带有瘴木烟丸的飞刀。
千鹤希望这能帮他们开胃消食。
“唔,咳咳!”
“她是个忍者,她是那帮浪人的探子!”
有的击中了房梁,发出沉闷的声响,有的则嵌入了地板,激起阵阵木屑飞扬。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也混淆了视听。
在这一片混沌中,千鹤的身影已悄然贴近窗户。
她的眼中闪烁着冷静与决断,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木制窗框在她的撞击下四分五裂,阳光与自由的风瞬时涌入这充满阴谋与对抗的密室。
千鹤的身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穿越窗棂的缺口,跃入了外面的世界,只留下身后那逐渐消散的烟雾与混乱。
“该死的罗德尼!”道格拉斯的怒吼在烟雾中回荡,夹杂着不甘与愤怒。
他深知,今天的这场失败不仅仅是对他的个人挑衅,更是对他在利尼维亚地下世界地位的直接挑战。
而这一切,都被那名神秘女子千鹤巧妙地利用,将他与罗德尼之间的裂痕暴露无遗。
道格拉斯心中暗自思量:这次事件无疑让两方的合作蒙上了阴影,但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内部安全的漏洞,以及身边需要更多真正值得信赖的盟友。
“够了,我们没必要和一头守不住猪圈的肥猪谈条件,菲奥娜。”
菲奥娜在混乱中,向罗德尼的餐盘甩去三张扑克牌。这次的材质即便是硬卡纸,也可轻松切开带有油炸酥皮的肋排。
这是种无声警告,道格拉斯永远欢迎利益的盟友前来邀约。可他也有底线:把屋子里的蟑螂清干净,把窗户封好再请客。
而此时的千鹤,已经在屋檐上轻盈地跳跃,与街道的喧嚣拉开距离。
她的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道格拉斯的咒骂,但她的心中并无波澜。
对于她而言,这次行动比一次成功的潜入与脱逃更值得纪念。
她知道,通过这一系列的行动,她很可能成功避免两个势力的暂时联合,还将推迟一场席卷沉井小镇的血雨。
在这座小镇的阴暗角落里,每个动作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千鹤深谙此道,她利用自己的智慧与敏捷,巧妙地在各大势力之间游走,扮演着既是观察者又是干预者的角色。
“看来,下次他们该选择自助餐了。”
她明白,推迟两只臭虫的联合,虽不足以根除所有的罪恶,但至少能为她与辛德争取更多时间,让无辜的人们得以喘息片刻。
此刻,阳光洒上她的胸膛。
千鹤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被烟尘笼罩的宅邸顶部。
身后冒着焦烟的橡树上,落下四颗枯叶外的果实。不,千鹤还没见过能够自己长腿跑的果实,她也没见过能相互对话的果实。
神话传说里的人参果?也许吧,可千鹤八岁后就不相信那些童话故事了。
“哦,你好,外乡人。”
“你会说利尼维亚通用语吗?”
四颗绿色果实中的首领,从声音和行事风格来看,被其余三人称作队长的绿色妖精应该人如其名,算是他们的领队。
千鹤也对他的问题做出回应:对,她会说通用语。这里还是利尼维亚,他们没有出国。
“铅笔,准备做好记录。”
“多谢你了,外乡人。”
被称作队长的哥布林,将眼罩的束带扎紧后背起手来踱步。样子倒像是位千鹤能在洛扎贡城见到的新兵教官。
随着队长分贝及语速的提升,千鹤听到头戴护目镜、被称作铅笔的哥布林二把手在其备忘录上沙沙作写的笔尖摩擦声。
“我们坠落到沉井小镇边缘,没有食物没有后援还忘记要续保险金。”
“铅笔,接下来要用到你的科学头脑。”
说完,队长又拍了拍麦片与钉锤的脑袋:同时他还需要钉锤帮他们准备些硬家伙。
若是麦片的沟通战术不成,他们也必须筹备动用武力的有利条件。
炸药,千鹤怀疑自己也被飞刀中的迷香影响到了。否则,就是自己身前的哥布林真的能从口中吐出四根…矿用炸药和火柴盒…
“唔,忍者小姐,你可以帮助我们吗?”
麦片在千鹤眼前,张开他半生荷包蛋般泪水满载的眼睛。
队长也掏出弩箭,准备掰开弓弦后搭上三根箭矢:要是千鹤选择拒绝,他们会给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可以。我相信辛德会愿意待客的。”
“不过,这些东西是障眼法么?”
千鹤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四只被称作哥布林的本土小妖,能使用工具,能说人话就算了,肚子里的军火库就—
“别担心,小姐。钉锤他得过五届喝岩浆大赛的冠军。他向来是来者不拒。”
—队长说完,便注意到树下的橡果。嗯,他们生个火又可以凑合一顿。
利尼维亚,在这里看到什么都不奇怪。千鹤对这句话可是大彻大悟了。
……
……
在那片被黄昏染上金边的森林深处,隐藏着浪人们的营地,它就像一处被时间遗忘的避难所。
洞穴口被岁月雕刻得粗糙不平,周围环绕着稀疏而坚韧的树木,它们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摩挲,发出无言的低语。
洞穴外,一片开阔的空地被精心打理过,木质的栅栏围成了一个简陋却有序的营地,篝火在中央跳跃着欢快的火苗,将温暖和光亮洒向四周,照亮了浪人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庞。
辛德,一位身姿绰约的旅者,她的长发在晚风中轻柔飘扬,如同黑夜中的一缕月光。她走向一块巨大的山石,那块石头孤傲地立于营地边缘,成为了她完美的掩护。
她轻轻地梳理着发丝,仿佛这只是个寻常的傍晚休憩,但实际上,她正以一种超乎常人的能力,悄悄接近真相的核心。
她的目光穿透岩石的缝隙,凝视着下方忙碌的浪人们。
他们身着轻便的甲胄,那是长途跋涉和无数次战斗的印记,他们围坐在篝火旁,用一种辛德陌生的语言交谈,那是来自遥远东国的低沉语调,带着一种异域的韵律。
然而,语言的障碍并没有成为她的困扰,因为辛德拥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她能窥探人心,读取他们的记忆和思绪。
随着夜色的加深,辛德闭上双眼,她的精神触角便是无形的细流,渗透进每一个浪人的心灵深处。
那些原本对她来说视如天书的东方语言,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逐一展现,化作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浪人们的心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名字。
邪魁。
这个名字如同暗夜中的磷火,闪烁着炙热的诡秘光芒。
邪魁。
那是夺走她父亲的人,那是杀死阿斯拉恩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