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之种·其三·杂耍把戏!
夜幕低垂,雨幕如帘。阿斯拉与雷琳并肩立于湿滑的屋顶之上,雨水沿着她们的战甲滴落,与哥布林帮派的粘稠汗液混为一体,绘出一幅冷酷的战场画卷。
哥布林们的尖叫声与雷琳重剑挥舞的呼啸交织,成功形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阿斯拉身姿轻盈,如同紫罗兰在风中的悬崖峭壁摇曳,她的目光锐利,锁定着每一个企图逃脱的敌人。
“我是布劳德,我是来—”
“—找你们推销棺材的。”
“山猫”布劳德,这伙绿皮杂碎的头目,庞大的身躯在哥布林群中显得格外刺眼。
藤甲武士们在他的带领下,试图以数量优势淹没两名浪人—然而雷琳的重剑仿佛风暴中心的雷霆,每一次挥击都能带走数个敌人的生命。
“是么,小木匠?那我就是雷琳,”雷琳以同样的口吻,向面前紧握指虎的布劳德做出戏剧性反讽,而后躲过他的拳头,让那对绿色岩石穿透身后的通风管道,“我会帮你给脑袋搬家,伙计。”
“少说些俏皮话,我们得尽快结束战斗。”显然,阿斯拉的智慧与敏捷有所见长,她手中的弓弩犹如死神的信使,每一箭都准确无误穿透人类武士或绿皮精怪的护甲,直至她瞄准“山猫”的左眼。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命中目标,绿色的血液与雨水混合,沿着“山猫”的脸颊流淌。巨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雷琳乘胜追击,清理剩余的哥布林之际,“山猫”展现出了森林巨魔惊人的恢复力和残忍。它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匕首,面对着剧痛与死亡的威胁,它选择以部分的自我牺牲,换取生还可能。
在两位人类的四颗眼球目睹下,布劳德亲手剖出自己的左眼,阻止箭矢毒素的进一步扩散。
雷琳接连咽下三口唾液,心中的感想不禁脱口而出。
“这家伙的身体是座器官黑市吗?”她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可能还有几块碎银似的敬意,不是对其战斗技巧,而是出于布劳德对疼痛的麻痹。
躲过布劳德恢复如初后的第二轮攻势,阿斯拉便对雷琳的惊叹做出提醒。
首先,森林巨魔,食人魔与哈吉拉克人的混血种,它们天生就懂得如何在残酷的自然法则中生存。布劳德正是这种物竞天择理论的完美体现。
食人魔的强壮与发育速度,哈吉拉克冰原冻土的愈合能力,对疼痛的蔑视,这是两块毫不相干的拼图,在类兽人部落的混血厮混中诞下的恐怖造物。
森林巨魔。
除了心脏和大脑,或许找不到第三种方式来终结它们。
雨水渐渐稀疏,战斗的热气与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屋顶上的战斗进入白热阶段。阿斯拉和雷琳相互交换眼神,决定采取更为激进的策略。
雷琳挥剑划开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吸引着“山猫”的注意力,而阿斯拉则悄无声息地绕到巨魔背后,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山猫”再次发起冲锋,意图以蛮力摧毁雷琳之时,阿斯拉找到了机会。
她从背后跃起,手中多了一枚特制的爆炸箭,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对抗群山雪怪的战斗过后,阿斯拉听取史德瑞克的建议,在每次补充箭矢时,都会保留三到六根特殊箭头。
不仅是用于出其不意,关键时刻还可成为反转战局天平的砝码。
例如现在。
上一位品鉴爆炸箭头的人,是名为杰克的亡灵武士。
是时候测试一下,同杰克相比,布劳德的再生能力能否帮助他克服火药。阿斯拉愿意押下她的暗影斗篷:布劳德在五秒钟后感受到疼痛女神的亲吻。
箭矢深深嵌入了“山猫”的后颈,紧贴着其粗大的血管。
随着一声轰鸣,火焰与烟雾瞬间吞没了“山猫”,即便它所拥有的再生能力堪比细胞癌变,也无法抵御这样突然且急促的破坏。
“雷琳,就是现在!”
阿斯拉的信号,成为雷琳高挥重剑的前奏,也成为布劳德生命流尽前的丧钟。借助火药炸开的绿色伤口,雷琳沿巨怪骨肉间的缝隙聚力纵切,沾上灰色血浆的盔甲,在对战争的渴望前也不再重要。
反正还在下雨,就当洗衣服的同时洗个澡好了。
声带被切开的瞬间,布劳德连求饶的机会也被两名人类剥夺。
阿斯拉的双腿,踢向被斩首后的巨怪遗躯。
那失去头颅的无主之躯,头部那醒目的纵切面在暴雨冲刷下融为一碗肉汤。
没人会喜欢喝下它的,除去死神,或是炼狱中的恶魔。
失去头脑的身躯,在腐烂与侵蚀中化为散落于石砖顶部的骷髅标本。
雷琳与阿斯拉站在雨后的屋顶上。
“好了,故事时间,”雷琳靠到水塔的支架上,撕下一只哥布林的遮羞布擦拭血污,恢复体力,“阿斯拉,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这是个老故事,”阿斯拉从布劳德的指骨上,取下一枚金戒,她认得金戒中经过微雕后的文字,利尼维亚通用语的艺术字体之一,常用于教堂壁画或芸州浮世绘。还有种可能,“我们得先回去,在路上说吧。”
“等等,我相信有人要买这帮家伙的脑袋。”雷琳愈发认为,自己比阿斯拉更适合做赏金猎人了:八颗哥布林的头,四名被击昏的人类武士,和一只森林巨魔。
可阿斯拉今夜能够注意到的,只有天边的黑雨。
只有金戒中各个字母可组成的名字。
邪魁,她心中的红甲武士,那舍弃半藏之名的恶鬼。
……
……
队长正面临着人生的一大难关,事关他舌头的生死。
一把塑料手枪被众人推到他面前,围观者们的起哄与喝彩如同一场狂风暴雨,拍打着这位哥布林队长的尊严。
尽管他的一只眼睛被眼罩遮蔽,但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无疑是紧张得快要溢出汗珠血泪。
他深知这场游戏不仅是对勇气的考验,更是对信任的挑战。
赌桌旁,灯光昏黄摇曳,映照着队长那张混合着决绝与不安的脸庞。他缓缓转动着手枪的轮盘,每一声“咔嚓”都像在心头敲响的鼓点,让空气凝固。
桌下,戴着夜视镜的铅笔正通过耳机,利用他那无与伦比的技术,成功监听轮盘的秘密。他的声音在队长耳边响起,冷静而自信:“听着,队长,根据我的计算,这一发是空包弹。你只需将枪放入口中,闭上眼,开枪就好。相信我。”
“这样一来,下一回合你就能把实弹打到他们嘴里…”
在队长背后,麦片与钉锤紧挨着坐,他们的存在就像两根坚实的柱子,给予队长无形的支持。
队长深吸一口气,将那把充满塑料味的手枪缓缓移向自己的嘴巴,闭上眼睛,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被按上生死状印泥。
“砰!”一声弹簧与枪响的轻响之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奇异果酸液瞬间占领了他的舌头,队长的脸上瞬间闪过痛苦与错愕的神色。
“唔—真—真甜—甜个—甜个宝贝啊—!”
“咳咳—这是什么东西—里面是被灌硫酸了吗?”
他强忍着掀翻桌子的冲动,心中疑惑万千:铅笔不是保证这一发是虚弹,应该会是甜味的吗?
除去用他的录像做恶搞视频外,队长发现他对铅笔动用军法处置的理由,今天又成功增加一栏。
谎报军情,罪加一等。
正当队长的思绪在愤怒与不解间徘徊时,周围的喧嚣突然转变为欢呼。
灯光亮起,所谓的“赌场”其实是家装饰温馨的面包店,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包模型。
这场危险的游戏,其实只是面包店为处理大量滞销的泡芙面包所设计的促销活动—糖果枪轮盘。
三位面带职业性笑容的店员走向队长,手里捧着两大盒香气四溢的泡芙面包,高声对四只哥布林宣布奖项。
“恭喜你们,勇敢的参与者,虽然体验可能有点酸爽,但您赢得了我们一百块泡芙面包的大奖!要知道,无论输赢,我们的都是为了分享这份甜蜜。”
泡芙面包的新鲜与可口程度大可放心,昨天刚刚出炉的。本来这些面包该被送到帕格拉斯爵士府上,可他们拒收了。
因为当初的面包订单上,他们将一块圆形水印当成了零。唔,多出来的面包就这样被放在冰箱里,他们是要直接带走还是加热一下?
“哇哦,队长,你下次可以帮我买彩票吗?”麦片心中划过两颗流星。
“麦片,你都多大了还玩彩票那种东西?我和你说过,夹娃娃机更适合锻炼我们的手脑协调。”队长说完,用手勾起两滴奶油塞入口中:味道很好,是草莓味的。
“嗯,那下次你可以帮我夹太空兽人的限定手办吗?”麦片换用另一张谈判条款。
“可以。不过,事成之后记得给我玩玩你珍藏的氖射线聚能枪。”队长又对着麦片一阵耳语:等到晚上十二点后,自己一人到他的房间去,带上他的枪。一手交枪,一手交兽人。
哥布林四人组,他们成功实现餐后甜点自由。
“阿斯拉和雷琳会开心死的,伙计们。”
今天也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
……
小镇的石板街道上,一对衣衫褴褛却神情坚毅的兄妹,正在上演一场不同寻常的街头奇观。
女孩穿着褪色的紫色衣裙,黑发像是风暴后的深海,衬托着她那双闪烁着神秘紫色光芒的眼睛,仿佛深海中的珍奇宝珠。
“快来看,来看真正的擎风手甘比诺,如何用他的独门绝技对抗火焰!”
她小心翼翼地点燃三排白蜡。
每一朵微红的烛光,都像是她对抗绝望的微弱火种。即便腹中空虚,腿脚疲惫,她仍努力维持着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为哥哥搭建起舞台。
在女孩身边,外貌相对成熟的男孩身形瘦削却挺拔,站在由妹妹精心布置的三道烛光阵列前,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带着超越年幼的沉稳。
他举起那条令人望而生畏的长鞭,长度几乎与他的身高相当,这不仅仅是一件表演的道具,更是他们生存的武器。
就是专业的驯兽人,挥起这种鞭子也很难保证不会失误。有些眼尖的围观者会看到皮鞭中段闪闪发光的铁环—它所增加的重量—只会影响长鞭的灵活。
“大家,请各自退后三步,感谢大家。”
“真正辉煌的表演,都需要宏大的舞台。”
在一阵有力的呼喊后,他让周围的人群退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时间真的能以他屏住呼吸为信号,停止流动。
随后,只见他手臂一挥,一条黑色的蛇影划破夜空,精准穿梭于每一排蜡烛之间,没有一朵名为烛火的红花,能够逃脱它的轨迹。
表演结束后,原本跳跃的烛火尽数熄灭,只留下一片寂静和观众们倒吸的冷气。
“哦—!”不知是谁先在人群中散出欢呼与掌声,可那阵掌声的煽动作用非常出色。
“女士们,先生们。擎风手的表演真是让人激动万分,让我们为他送上祝福!”
然而,当女孩满怀希望地捧出竹篮,期待着人们的赞赏能化作金银落入篮中,现实却如同冷水浇头。
人群的反应冷漠而迟疑,他们或是摇头,或是低声议论。
最终,大多数人只是惋惜地看了一眼,便逐渐散去,留下一地空洞的赞美,和两个孩子的孤独身影。
“呜…又是这样…他们只是来看热闹!”
女孩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依偎在哥哥身旁,试图抑制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行了,卡莉普索。”
“还好,我们的小金库还够填一顿肚子。”
说完,被称作甘比诺的男孩拿出皮袋,从他那打满补丁的背包中,数出八颗来之不易的铜板。
其中一颗还碎掉四分之一,像是块被浓雾遮盖的天边半月。
卡莉普索记得,甘比诺曾经告诉过她,他们不能哭泣,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们的眼泪而变得温柔。
他们的父母早就不需要他们了。
这座城在排挤他们,秩序不需要他们,可他们没有别的维生手段。
他们没有可以依靠的大树,他们必须成为自己的避风港。
“你的钱只够买到两块这个。”
“可怜的孩子啊,快些做决定吧,否则就一块也没有咯。”
面包店前,一位厨师说完便要将第二块面包塞回展柜。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男孩没多少时间和资本能与自己讨价还价。
他会接受九颗铜板两块面包的公平价格,其中一颗铜板是服务小费。
不,这地方当然不是正规的面包店。那些上等人都把这地方当成“泔水桶”,可就是去各个餐馆后的小巷捡拾剩饭,也需要练出眼疾手快的本领。
否则,就得学甘比诺与卡莉普索这样,在梅戈的“二手玫瑰”商店门前,低声下气请求他的怜悯折扣。
因为没人会愿意让他的店面接待贫民,接待一位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因为没人试过。
甘比诺还是会将自己那份切为两半,将大的一份留给卡莉普索。
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也许明天,也许是明年,死神或象征命运的神就会帮助他们终结厄运。
直到他们身前的影子,对男孩递出箱中的佳肴过后,还不忘轻哼几声来缓解氛围。
“知道吗?我可最受不了看着小孩子受苦了—你们说呢?”
队长将两块泡芙面包塞到男孩手中,铅笔、麦片与钉锤也相继鼓掌,接连点头。
好了,等他们吃饱之后,队长的打算是—让他们好好顺顺舌头,告诉他们面前的四只哥布林—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队长当然知道,要让两个人类孩子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的哥布林…建立信任…不是翻翻手心手背那样容易。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甘比诺还是没有接过队长递出的援手。
“帮人需要理由吗?呵,这年头害人都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队长冲着两个孩子捏了几下耳朵。麦片与铅笔也对他们吐了吐舌头。
“嘿嘿…好好玩…”卡莉普索在甘比诺身后捂住嘴巴,心中的笑意却让身体不住发抖。
“好吧,为了让你放心,我们可以开个条件—唔—雷琳和阿斯拉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队长背过身去接连咂嘴,“你们可以提供点娱乐活动吗?可以的话,我们就签合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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