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个清脆的响声,队长办公室的屋门,被紧紧地关了起来。
屋内,那位不苟言笑的张队长,又重新投入到了他的工作。
门外,王志青手里牢牢地攥着一张纸条,他站在过道的走廊下,有些发呆地望着面前的院子。
仿佛雕塑一般,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视前面。
五秒钟……
十秒钟……
半分钟……
……
忽然,一个深深的呼吸,打破这份平静,却让这人鲜活了起来。
王志青依旧站在那屋檐下,然后又缓缓地吐出体内的废气。
此刻,阳光炙烤着大地,院子上方的空气,都泛起了涟漪。
热!
真是热啊!
即便是站在走廊下的阴凉处,王志青仍旧能感受到面前的滚烫。
不过,无人知晓的是,此刻与来时相比,他的内心却是清爽的。
“顺利!”嘴角微微勾起,他的脑海里猛然间蹦出来了两个字。
没错!
便是顺利!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的行程,开端会如此的顺利。
来之前,王志青一路上都在组织言语,调整自己的说辞。
但是,便在刚刚,他的一些话语,都没有说出口,事情便成了。
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
张队长,没有过多询问他与刘公子见面的情况,更没有探他要见牛挺贵的目的。
两人只是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那位一脸严肃的队长便直接写下了一个条子,递给了王志青。
然后,便告诉他,“拿着它,找到看守,便可以见到牛挺贵。”
接下来,正事都结束了,那也就不浪费彼此之间的时间了。
王志青拿着条子便出来,而他出门的时候,还顺手为其将门给关上了。
而直到站在门外,他还没有从这“顺利”之中缓过来。
没有办法,主要是前两天的事情,都太过曲折了,以至于今日的顺利,多少让其觉得有些不真实。
王志青定了定神,便也没有在此过多的停留。
时间宝贵,他接下来还有得要忙。
因此,走廊下,他甩了甩头,让自己的头略微显得清醒些。
然后,便急冲冲地顺着一个方向,快步地向前行去。
……
一间微微有些灰暗的房间里,隔着一排的钢筋,王志青终于是又见到了他的“老同学”牛挺贵。
“牛……”仅仅只是蹦出了一个字,王志青便立即又将自己的嘴巴给闭了起来。
说实在的,当他瞧见牛挺贵的那一个刻,王志青真的感到太过于吃惊。
他完全无法想象,面前站着的这位,便是曾经的牛挺贵。
圆圆的脑袋,上面的长发,已经变成了小平头。
一只胳膊,被布条给兜着,弯曲在胸前。
还有,那曾经即便是在下乡时,都显得有些丰润的黑脸,此时却也显得凹了进去。
“这是牛挺贵?”虽然明明知道,面前之人,就是牛挺贵没有错,王志青的脑海里,还是不由地冒出了这句话。
惨!
真惨!
非常惨!
没有见到牛挺贵之前,他便已经听刘公子等人说过,前者被他们打过的事。
因此,来这里之前,王志青就已经在心里做了些建设,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或许会不好过。
但是,他是真没有想到,对方会过的如此的凄惨啊!
那条胳膊,应该就是刘放等人打折的吧!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啊?原本那个牛挺贵,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圆脸没有了,头发剪的近乎成光头。
这种形象的牛挺贵,行走在马路上,王志青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认出他。
“志青,你来了呀!”隔着铁栅栏,牛挺贵望着前面的王志青,显得似乎是非常的高兴,那凹陷下去的脸上,居然浮起些许的笑容。
“老牛,老同学,你……你咋搞成如此的模样啊?”王志青不由地向前多走两步,然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虽然,牛挺贵的事情,他几乎都已经弄清楚了;但是,望着面前的这位老同学,他还不禁地问出了这句废话。
“嘿嘿,让老同学见笑了啊!”显得有些腼腆,牛挺贵此刻扯了扯嘴角道。
“不是,别见笑不见笑的了!你倒是说说,咋就搞成这样了呢?”王志青却是继续地追问了起来。
不知为何,见到牛挺贵的如此模样,即便是曾经再不喜欢这人,现在却依旧有些同情与唏嘘。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许是此刻对方最贴切的写照吧!
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真正见到了这一刻,“老同学”那凄惨的模样,属实是令人心悸。
便是前两日,见到杨树茂的时候,王志青也没有如此深的感触。
不过,说到杨树茂,似乎王志青又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待遇好像真的差别还蛮大了。
至少,杨树茂那边,状态还相当的不错,而且瞧着也没有受到啥罪。
王志青去看他的时候,头发没被剃,也没有见到饥饿的神态。这牛挺贵,却是完全不一样啊!
正当王志青有些出神之际,一个嘶哑的声音,却突然又将他给拉了回来。
“你咋突然想起来看我了呢?”牛挺贵缓缓地坐了下来,然后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坐……坐……坐下来聊!”没等王志青那边开口说话,坐稳当的牛挺贵,便又继续说道。
他,没有回答王志青的问题,反而是转移了话题,似不想提及某事一样。
王志青这边,从善如流,他赶忙在牛挺贵的对面,找到凳子,坐了下来。
“我……”牛挺贵的简单了一句问话,突然间却让王志青有些磕巴了起来,一时之间,居然不知晓如何地回答了。
“我……我这不是回来后,多少听说了点你的事,所以今天便想着抽空来看看!”没有办法,只能违心的回答。
王志青也不好意思,直接上来便问杨树茂的事情,而且瞧着面前这位如此的凄惨模样,他也不认为对方会老实地回答。
“你都听说了?”牛挺贵皱了皱眉,面带狐疑之色地问道。
“多……多少,听说了一些!”两世都是老实人的王志青,对于有些话还是不太擅长,因此他此刻有些讪笑地回答道。
“你……你听说多少?”牛挺贵略微有些惊奇地再次询问起来。
这次,王志青却并没有立马地回答他。目光下垂,他先是盯着自己的裤腿瞅了几眼。
此刻,他的脑海里在疯狂地思索着,同时他也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说。
可惜,对面的牛挺贵,却并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
这位眼瞅王志青沉默了起来,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却是又继续地追问了起来,“志青,你现在是京大的学生,应该认识不少的人吧?”
问完了这句话,牛挺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倏地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志青,你说我的事,还有没有缓儿啊?你能不能帮个忙?帮忙找找人,将我弄出去啊?”
“志青……”他突然之间便急切了起来,言语之间似乎又带了些许的期盼。
就好似,那些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又瞧见了生的希望。
“志青,老同学,你倒是说话呀!你就……”抓住铁栅栏,牛挺贵声音突然提高起来,他不由地开始催促起了王志青。
“老牛……老牛……你先别激动,别激动!”王志青被这货的突然发疯,吓了一跳,他也是慌忙地劝阻了起来。
“慢慢说,咱慢慢地说,别那么激动!”瞧着对方,脸上已经充血,他不由地又继续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