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儿?那个狱卒?”
“对,他是西狱的狱卒,他也常来亨运坊耍钱,你对他熟悉吗?”
唐狗儿抠了抠头,“他是常来的,不过,这几日好像是没看见他。”
“他来亨运坊是常下场赌还是只是在一旁看人家玩?”
“这个......他......他倒不是每次来都会下场玩,但玩的比我要多多了,不过他下注的钱都不大,玩一两把如果输了就不玩了。让人奇怪的是,他前一阵好像突然发了横财似的,以前下注不过几吊钱几个铜子的,那一阵子他出手很大,一次下注就是一两银子,有时三五两的都敢,当时好多人都奇怪,就有人笑他,问他是不是突然挖到了他先祖留给他的财宝了,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他笑笑没有吭声。但他再有钱又能如何,到了亨运坊还不是没多久就输了个精光,然后又变得缩手缩脚的,只敢用小钱押注了。有人嘲笑他,说他这么快就败光了祖上的财宝,又成穷鬼了,他说要不了几天他还会发财的,一定会把输掉的全赢回来”
“你觉得他突然有钱的那阵子大概在亨运坊输了多少银子?”
“这个俺可不知道,反正银子不少。”
唐狗儿挠挠头。
“你大概估算一下。”
“大概的话,差不多得有三十两银子。”
听到这里,高惟明已差不多明白了,张牛儿就是那个出卖他的狱卒,他为此得到了一笔大概有三十两银子的报酬,银子输完了,估计他又去向买通他那个人索要,所以才会有唐狗儿说的,张牛儿说要不了几天又会发笔财,也正由于他贪得无厌,才让那人起了灭口之心,被杀死在蔡河里,还弄了个失足落水溺亡的假像。
想明白其中缘由,高惟明看了看唐狗儿,“你现在落得这个样子,以后还来不来赌了?”
唐狗儿揉揉被打肿的脸,怨恨的瞪了眼亨运坊,摇头道:“再不来了,俺娘若活不下去,俺也不想活了。”
高惟明却不大相信他的话,知道一个赌徒想戒赌可不容易,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约摸一两递给他,“这锭银子拿回去好好孝敬你娘,这足够你和你娘生活很久了,你娘也可以吃上烧鸡,再不要拿去赌了,好好上工干活养你娘吧!”
唐狗儿有些发呆,不明白这个衣着光鲜的官人怎么就给他银子了,愣愣的忘了伸手接。
高惟明把银子塞进他手里,然后站起身道:“天不早了,快点回去吧,你娘可饿得等你买米回家吃饭呢!”
说罢,他转身就走。他本想多给点银子的,但怕这赌红了眼睛的家伙转身就拿着又去赌,就只给一两银子让他度过眼前难关救下急。
身后传来唐狗儿感激的感谢官人的声音,他伏着身子在那儿磕头如捣蒜。
虽然搞明白了张牛儿的死因,高惟明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无法揪出那个谋害自己的人。那个去西狱见王大郎的人公然露了一次面,王大郎的供词里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六尺多高,身材瘦弱,面色焦黄,除了这点形貌特征,再也没有其它的,刘牢头也是见过这个人的,他说的也是这些,提供不了更多的情况,要在开封城找这么个人就如大海捞针。
他搜遍脑海,也不记得有接触过这么个黄脸中年男人,更别说和他交恶生仇了,单就所掌握的这个中年男子的特征来说,他怎么可能有能力把具女尸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放到自己的睡榻上,很大可能这个人就是个跑腿的,而偷放女尸的人即便不是幕后主使者也是主要从犯。
这个中年男子在自己被陷害的事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杀张牛儿的是不是这个黄脸的中年男人呢?他重新理了理张牛儿被杀这事的完整起因,自己找他旁敲侧击打听是谁透露了自己在牢房里和王大郎结怨的事时,正赶上他在亨运坊输光了凶手给他的银子,也提醒了他可以以此要胁凶手再发笔财的机会,他找到凶手索要银子,凶手答应了,约他到蔡河见面给他银子,五天前的晚上,张牛儿下了工没回家径自去了蔡河,然后当晚就被杀。
张牛儿身高七尺多,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若说单凭那个黄脸的瘦弱中年男子就把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张铁儿杀了,还不留什么痕迹,这令人难以相信,应该是有人帮忙,有可能是这中年男子把张牛儿引到蔡河,提前埋伏的帮手在会面地点动的手,而这个动手的极有可能就是偷放女尸的人,以这人的武力,要杀张牛儿不会费事。
蔡河是在外城,张牛儿要去蔡河的话,他从开封府的西狱下了工,得出朱雀门,走龙津桥,蔡河从那儿经南熏门流出京城。
张班头说失踪的前一晚张牛儿是酉时下的工,那会太阳才落山,等他赶到蔡河时天也差不多黑了,那会儿蔡河不知还有没有人,他想着最好是去蔡河看看。
他本想再去找刘牢头,问问他当时同意中年男子见王大郎的情形,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此时去西狱已经来不及,只能改日了,这个时候去蔡河倒是和张牛儿那晚赶到蔡河的时辰应该是差不多的。
繁星点点,夜风习习,蔡河如条缀满珍珠的绸带在月光下蜿蜒。
蔡河虽不比汴河热闹,但这个时辰了,河边还是零散着有人乘凉,河中闪着灯火的船只穿梭游弋,站在岸边,还能听到歌声从飘来,想是有富家子弟带着歌妓月下弄舟饮酒取乐, 或是青楼的画舫带着客人在此欢度良宵。
高惟明沿着河岸转了转,寻思张牛儿不大可能在这里被杀,即使天色已晚,周遭还是有人,有点异常的动静就会被惊动,特别是杀人这种事。
有只船靠在岸边,纤绳拴在棵柳树上,这么晚了不知在等候什么,他便走了过去。船夫见有人过来,忙在船里喊道:“官人,可要坐船游玩,船里备有茶食果品和酒!”
“这么晚了还在等客做生意?”
船夫从船里跳到岸上,本就黝黑的脸,在夜色中更黑了。
“不算晚不算晚,小的干的就是辛苦活计,要候到一更多天没人时才会收工的。官人,小的这船可以沿河游走,可以出城,也可以从外城穿到汴河上到内城去,官人你想哪样方便小的就送你到哪里!”
“那你是一直就在蔡河上守着这生意?”
“是的,官人。”
高惟明走了这么远的路赶来,也着实累了也饿了,踏上了船板上了船。
“娘子,还不快把灯掌上,别把官人碰着了。”
船夫嘴里喊着跟着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