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正常情形下,殿下所言确实是如此,但问题是,这起流民安置里实是包藏着太多的祸端。殿下试想一下,如果这两百户流民是西夏人假扮的呢?这么多人落户到平夏城,平夏城还能保全吗?”
听他这般说,赵楷也是一愣,旋即道:“你如何就断定这两百户流民是西夏人假扮,而不是正常的流民?”
“殿下,流民安置都会将流民的来源记述清楚,便于勘验查证,而这两百户里,只记载清楚的是五十多户流民是安西军后裔,其他一百五十户没有述清来源,就一句流蹿多年和多地,也就是无法查证具体是哪里的,这就给了假冒伪造创造了操作空间,随便纠聚一伙人充当流民就可以蒙混过关。
本来,以这些细作之能,想做戏做全套并不难,他们也可以给这伙流民造个身份标清来源地。
他们不写来源地,是怕从口音上露出破绽,万一遭人追问下反倒容易起疑,干脆含糊共辞的用一句流蹿多地多年,将口音这个漏洞堵住。
还有安西军后裔,这可靠性也不大,安西军自唐中叶安史之乱后就与中原断了联络,几乎处于自生自灭的状况下,这几百年过去了,还能存下的后裔实在是不可想像。
更大可能,这仍是西夏派出的一伙人伪装成安西军后裔绕道从西域经青塘到的宋境。
还有一点,平夏城作为最前端与西夏接壤的战略要地,守军也就维持在几千人。
这猛然就迁徙过去两百多户流民,流民本就是极易被煽动容易起骚乱的群体。即便他们不是西夏人装扮的,一下就过去这么多也是个隐患,对平夏城的安危也是致命的威胁。
如果是正常的流民安置,怎么会想不到这点隐患,无非是安置者就是故意要这么安排,因为这起流民本就是假的,目的就是想里应外合配合西夏军夺取平夏城,拔掉我大宋插和西夏的尖刺,便于他们日后出军。”
看到卷宗时,赵楷还没当回事,认为高惟明是捕风捉影,小题大作,无非是想立个大功。
听完高惟明的一番合理推论,他也觉得这伙流民疑点重重,更关键的是,平夏城不容有闪失,也容不得冒险。这是大宋费了不少心血,损失不少军民才夺来的据点。
“那你说眼下该如何?”
“当务之急,当然是立即派人火速赶往平夏城,报知守城主将,如果这批流民已落脚了,无论这起流民是否是细作,先将他们分割开,严密看管起来,免除了他们的威胁再慢慢审讯。如果他们还没有,将其打散,分别转移到远离西夏边境的城镇。
京城这边,也要开始着手肃清潜在内部的细作,将其一网打尽,审讯完,自然就能清楚流民到底是不是细作。”
说到此,高惟明从怀里掏出昨日誊写的因刘翱出卖情报导致几起大宋失利事件,递给赵楷。
“殿下请看这个,这个刘翱就是微臣认定的细作,这两年我大宋几次用兵进击西夏都无功而返,都与他有关,而这起流民安置也是他牵的头。诸多事实已指明,这起流民安置就是为了夺取平夏城而准备的。”
赵楷接过来细看,看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心中唯一的疑虑也彻底打消。
怒骂道:“此贼子安敢如此,竟然甘心为贼,替西夏人卖命,亡其生他育他之地,实是可恨之极!”
“这贼子为何还不抓起来,还留他在枢密院作甚?”
赵楷有些不满道。
“殿下放心,微臣已让人紧密监视着他,没抓他是想挖出更多的细作来,这两日就可以收网了。
刘翱这事不用太着急,当务之急还是平夏城,迟一分,那里就多一分凶险,要赶在细作生事前将其绞杀掉。”
赵楷点点头,起身叫道,“来人,速与本王更衣,本王要马上进宫觐见官家。”
他转头对高惟明道:“你随我一起进宫,向官家面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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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端坐于龙椅上,听了高惟明刚才的一席话,他是既惊又怒,自己治下的大宋竟然被西夏渗透到如此地步。
前日,赵楷来讨要密旨查阅枢密院,他只当是一次内部的肃查防范也未尝不可,并不以为真的就有细作盘踞在枢密院这等中枢之地。
高惟明推论说辞及展示的卷宗无不表明,此事是确凿存在。
“陛下,此时应当立即派人去陕西通知童太尉设防西夏人的异动,还有平夏城,也应派人通知守军对流民进行分而管制。”
赵楷在旁道,“最好能赶在这批流民入城前赶到,设个伏将他们全部拿下。”
“来人,拟旨!”
有翰林学士急急走了过来,内侍研墨备笔。
赵佶口述了旨意,翰林学士刷刷点点,一挥而就,
“高卿,这事既是你发现,不如,你就带着朕的圣旨去童贯处宣旨,协助他办好这事再回来!”
“官家,高惟明此时还不能离京,他现在还要抓捕京城里西夏潜下的细作,脱不开身。这事从始至终都是他在办理,也只有他全盘熟悉,旁人可接替不了,宣旨的事只能遣其他人去。”
赵佶恍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高爱卿就留在京城着手将西夏的细作一网打尽,务必不留隐患,这何时能见到成效?”
“微臣已布下了罗网,就这几日就可收网。”
“好,朕就等你数日后报来佳音!”
“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高惟明从怀里将古玉锦盒取出,双手高举过头顶,躬道道:“陛下,微臣在枢密院该查阅的卷宗已查阅完,特将此印还与陛下!”
赵佶拢着颌下长髯,目注着他,道:“既然你这几日要肃查西夏细作,官卑位轻,难免被人有所掣肘,此印你就再留几日,可便于畅通行事。但你不可拿朕的印章用作他途,否则,朕定不饶你!”
“谢陛下厚恩,微臣绝不敢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