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甬道,见到有人来,两侧的牢房里一阵骚动。有人扑在拇指粗的铁栏杆上,看到是都是身穿官袍的人,哀嚎、痛哭、嘶吼之声此起彼伏如阵阵浪潮涌来:
“冤枉,小民冤枉,是张家人要讹我家水田......”
“放我出去,我还有六旬寡母要养,那泼皮抢我银钱,我奋起打他两拳,他不耐打,怎能怪我杀人?”
“官相公,那贱人趁我常年不在家外出经商,与张员外郎的儿子勾搭成奸,还要谋我家财,我才一怒杀了这对狗男女,事出有因非小人想杀人,冤枉啊!”
………
甬道通向黑暗深处,两边壁间隔上一段距离,就挂着盏油灯,火苗如豆,光影摇曳,幽暗的牢房里更添诡异和可怖。
再往深处走,前面有一处岔口,分出两条甬道,刘牢头道:“往左是关着那十人的重监,这里直接过不去,有道铁门是不开的,得绕到另一头过去才有入口,那是另一个门另有狱卒看守。右边过去就是那女细作的牢房。
众人随着刘牢头朝右边甬道走,通道更趋黑暗。有跟随的狱卒这时点亮了提着的灯,眼前豁然亮堂了不少。
又拐了一个拐角,就见前面一间牢房牢门开着,这是单独处在一个方向的牢房,想必就是这间用来关押玉姬。
牢门上还挂着锁链,一把大铁锁吊在门环上。高惟明从狱卒手里接过灯,趋近看,铁锁完好,是正常用钥匙打开的,不像是用什么细物捅开的。
走进牢房里,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还有段绳索,边上还有一团破布,高惟明识得这绳索是捆玉姬的,这团捏实有拳头大小的破布团是做什么的他不清楚,难道是玉姬藏在身上随时擦身子的,只觉这想法有些恶趣味。即便如此那也不会是如此肮脏的破布啊
他掌着灯趋近地面看,就见地上有一摊血。
徐处仁指着那摊血道:“狱卒就是躺倒在这里的。”
高惟明蹲下身,伸出食指触了触那摊血,抬头看刘牢头:
“这些细作是几时关入狱的?”
“张班头他们押送来时已是丑时了,一个个登记入册再关进到牢里差不多是丑时四刻左右临近寅时。”
“你们是几时离开西狱的?”
他又问张班头。
“我和李都头跟着刘牢头把这些人犯都关进大牢里才离开的,时间上和刘牢头说的差不多,是寅时的样子。”
高惟明指着地上的血道:“这血稠黏接近凝固。现在是午时,已入秋,天气不热也不算凉,推算来看,这狱卒死亡时辰应该是过了寅时,到了卯时初刻的时分。”
“你们发现狱卒被杀是什么时候?”
“辰时五刻,狱卒来换值,发现三人死在监守屋里,一人失踪,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直到发现这间牢房的钥匙不见了,赶紧来查看,才看到他死在这间牢房里。”
也就是说玉姬是卯时逃出去的,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才被人发现。
他捡起草席上的那团绳索,发现绳索并不是正常解开的,断口处不平整,不像是利刃之类器物削断。断头处毛刺杂乱,断絮成了几股,像是被蹭在那里反复磨断的。
他举着灯在牢房四处看,发现牢门处墙是一列突出来的砖,砖棱上还可看见磨痕。
众人见他在牢房里东找西看的,不知在干什么,徐处仁道:“怀远,你有发现什么吗?”
高惟明点点头,他指着绳索道:“那个女细作玉姬被关进牢房后就在寻思逃跑。她最紧迫的就是解除手上的绳索,她还是找到了机会。”
他指着门边的墙:“府尊你看这磨痕,她是被背缚着双手,倚在这墙砖的横棱上将绳子磨断的。”
“你们押送玉姬进这牢房时,死的这几个狱卒是不是也跟着的?”
他问刘牢头和张班头。
“是跟着的,因为正是他们当值时候,这片牢房也属他们管辖。”
刘牢头道。
“张班头,你有没有告诉小心提防着这女细作,她习过武,身手不弱这事?”
张班头挠挠头,“那个......这个倒是没说,当时......只是告诫过他们,说这是重要的案犯,小心看着,别出乱子。”
“那你们注意到这几个狱卒当时看到玉姬有什么反应,就是说他们当时有什么引起你们注意的举动或是过分的言语?”
高惟明继续问道。
两人不知他问这个啥意思,俱都冥思起昨晚的经过,牢房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还是张班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带人进来时,他们中有人说了句这娘们可真够漂亮的,怪不得被派来当细作,这谁能挡得住,他当时说完,一双眼睛就在玉姬身上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混乱,小的也没顾上训斥他。”刘牢头也道。
“是不是死在这间牢房里的那个狱卒?”
“是他!”
张班头和刘牢头几乎异口同声道。
“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高惟明揉着那团绳索又拾起那团破布道。
“怎么回事?”
徐处仁问道。
“下官刚在这牢房门外的甬道上没见到有血迹大致明白了不是我初时所想的,再问了刘牢头和张班头昨晚的一些细节,下官倒是有了新的结论。
所料不差的话,定是这狱卒见色起意才让自己命丧这牢房里。”
“你这话怎讲?”
徐处仁不知他到底有几种想法,什么不是又是的。
“是这样的府尊,下官初听张班头说狱卒死在牢房里,以为是玉姬趁狱卒巡查时,趁其不备隔着牢房门制住了狱卒,胁迫他打开牢门然后杀了他,再将尸体拖进牢房里,或是直接就杀了狱卒自己捅开锁逃走。
来到牢房细看才知不是那般,门外没血,锁也是正常打开,而且,这锁从门里面是够不着的。
再见到磨断的绳索和那团破布,显然是这狱卒主动踏进牢房预图谋不轨才被杀。
这狱卒初见到玉姬便已起了歹意,等着张班头刘牢头诸人都离去后,他又蒙骗了与他一起值守的狱卒,再偷偷拿了钥匙溜了过来,看玉姬躺倒在草席上熟睡,他打开牢门钻了进来。
他做事倒也谨慎,为了怕闹出动静,还专门准备了这团破布来堵玉姬的嘴,以免她发出声音。
他以为玉姬是一介弱女子,又被倒背着捆绑着手,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能得手。再加上这女人又是个敌国派来的细作,即便奸污了她,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他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却不料他还没来时玉姬就已悄然磨断了绳索,在伺机逃走。
而且这玉姬并不是什么弱女子,下官背后这伤就是这女人下的手。他来时,想必玉姬就已发觉,故意躺着装熟睡,引诱他打开牢门进来。
这狱卒进来,估计刚扑上去想动手施暴,就被玉姬暴起一招反杀。
仵作验尸说是被尖锐利器刺中咽喉,想必是她将什么细小的锐物藏在了头发里带进来,发觉甬道外有人过来,就捏在了手里。
玉姬能逃脱的缘由差不多应该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