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也太直了吧！”张继先瞠目结舌地看着沈慧娥说道。
    “虽然不能以偏概全，可事实居多。”沈慧娥深邃如墨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有家有业的确实顾虑很多，毕竟有软肋，有所顾忌。”
    张继先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贫民的战斗力要靠强制，逼迫，粮食、银子、女子等等物质利益勾搭着。”沈慧娥深邃透彻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
    “咱们不一样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继先黝黑的眼眸看着她说道。
    “当然我不否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不喜欢钱呢！我喜欢，非常喜欢。”沈慧娥一脸财迷地说道。
    “呵呵……”黄仲昌闻言摇头失笑道，“人家都不挂在嘴边的。”
    细碎的笑声溢出沈慧娥的双唇，“个人喜好，我喜欢，无需掩饰，当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倏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看着他们说道，“我们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年，还有城内的青壮年巡防、联防，可是没有一个铜板的。都是自愿的。”温润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谁晚上不想拥被而眠，一夜好梦！冷风飕飕的巡防？为了什么？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不被人霍霍了。”
    “这真是，祸及家人能跟你拼命。”黄仲昌幽黑的眼眸看着他们认真地说道，“自己吃苦受累，不就是想家里人过的好些嘛！”
    沈慧娥深邃透彻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贫民上了战场怕死，抢劫起来红眼，打不了硬仗，顺风的时候又非常的残暴。”
    “嗯嗯！”黄仲昌点头道，“深有体会。”
    “贫民打仗，多是为了自己，你说发财也好，为了一口饭也好，被逼的也好，都是为了自己。”沈慧娥深邃不见底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农家子就不同了，他们打仗更多的是为了朝廷的军功，搏一把。”
    “拿命拼一个官身吗？”张继先黝黑的眼眸看着她说道。
    “不止，还有免税，抚恤金，退役老兵的安排。”沈慧娥温润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得让大家当兵是光荣的。”轻哼一声道，“不能生拉硬拽抓壮丁，强迫别人。”
    “有吗？”张继先闻言剑眉轻挑看着她问道。
    “这几次征召民夫就是硬抓的。”沈慧娥眼底闪过一丝愠怒道。
    “这也太……”黄仲昌忍不住咂舌道，“这么狠吗？”
    “是滴！”沈慧娥重重地点头道，“不然我们为什么反，就是因为过不下去了。”
    “我走之后，咱家有没有欺负你。”黄仲昌关心地问道。
    “没有，对我们很好。”沈慧娥闻言莞尔一笑道，“帮了我不少，砍柴啦！家里柴房什么时候都不缺柴火。帮着种地，夏收，秋收，就我们娘仨可种不了那么多地。”
    “我走之前让阿娘他们多照顾一下你们。”黄仲昌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道。
    “这就是农家子，他们由不同的家庭组成家族，家族保护个体，个人争光给家庭带来利益。”沈慧娥不紧不慢地说都，“家庭成长又强化家族力量。简单来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而且与整个家族利益一体。”
    “你不是说为家族利益是不好的吗？”黄仲昌闻言突然说道。
    “大家族恶劣的事情可不少。”张继先闻言随声附和道，“什么迫害啦、抢寡妇啦，械斗啦、吃绝户啦！反正被说的特别恐怖。”
    封建大家族，那代表着腐朽和黑暗！
    好的一面缺从来也不宣扬，因为这是要批判的。
    “为家族谋私利，徇私忘公当然是不好的了。”沈慧娥清冷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咱们很少见到家族在善这一块的描写，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让咱们谨记！为善不出门，家族的作用，又没给你详细记录下来，很多人不太懂，”接着说道，“任何事都是有正反两面。”不紧不慢地又道，“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要是没有一颗公心，那家道中落是迟早的。”深邃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小家打理不好，怎么可能治国平天下。”
    “看来这人要是从军了，如何保全自己的小家庭，就得依靠家族。”黄仲昌感慨地说道。
    “对喽！”沈慧娥笑着点头道，“就说祠堂，这玩意就是家族的衙门，有什么事情，大家开会商讨，定下来的调调，家族成员无条件执行，平息纠纷、调节利益冲突，都靠这个。对于很多农家子来说，县令，他们信不过，那是外人，什么事情由外人决断，必然是要分走一份利益的。”
    “呵呵……”张继先闻言摇头轻笑道。
    “你别笑，农村这人情社会，发生争议了，都是找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评理的。”沈慧娥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家族可以避免老人被吃绝户，可以庇护失去父母的孩童、可以集中财力养最聪明的孩子读书、可以帮你霸占住一口井、一座山、一条河的，避免被别的势力抢走，可以保护你的利益不被外人夺取。”竖起食指道，“当然你所在的家族不能公平、公正的处理事情，那败落迟早的。”
    “嗯嗯嗯！”张继先闻言猛点头道，“这个我深有体会。”接着又道，“家族强壮，其成员日子就过的不错，遇上个事，灾年、荒年，大家齐心协力也能扛过去。”接着又道，“相反家族弱小，其成员就难以生存，变成贫民。贫民也有家族，但是家族羸弱，就像缺了一条腿的残疾人，人丁稀少、说什么也无人在意，没有归属感。人活着没着没落的。”
    “农家子为什么不怕死，在家里的时候连鸡都没杀过。”黄仲昌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不怕，但是既然上了战场了，就不要再纠结犹豫后悔了，最好当自己已经死了，能活着回家是一种幸运，否则你会更亏，精神上负担会更重。”沈慧娥直白地说道，“在军队以实力为尊，你本事大不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老实说，这里最歧视胆小鬼，心里有小九九的，玩儿心眼儿的，唯唯诺诺，只能在军队最底层。吃的不好，兵器也没有，打仗就是上去送死的。”
    “不是，不是。”黄仲昌眼睛瞪的溜圆看着她说道，“那你还让他们齐心协力，就是跑步也看整体的成绩。”
    “这不冲突啊！”沈慧娥深邃透亮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因为我们是同袍！”
    “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与子同泽。修我矛戟，与子偕作！与子同裳。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张继先闻言缓缓地说道。
    “嗯嗯！”沈慧娥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点头道，“贫民肯入伍，那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大都是为了活命，发财，吃饭为理由。”
    “不能这么绝对吧！”张继先闻言反驳道。
    “我知道，大部分贫民为了活着，小部分为了发财，只有极少的部分会定下目标，不是为了自己。”沈慧娥实话实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什么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都是金银的魅力。”话锋一转道，“但是对于为了发财的贫民来说，你死了，你抢的财富就没了。所以为了发财的人，他不可能不怕死，也不能坦然的面对死亡。”
    “没有人不怕死吧！”黄仲昌吞咽了下口水道。
    “我知道，为了吃饭或者生存而从军的贫民，本身就是懦弱了，为了一口吃的。这类人很难转变成合格的士兵的，只会成为别人的附庸。不会产生视死而归的气势，他们做不到坦然面对死亡，最终的结局是注定的。”沈慧娥清冷的目光看着他们说道。
    “这倒是，贫民确实怕死，因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张继先理解地说道，“他弱小的家族和家庭因为他的死而变得更弱。而农家子，他们可以不怕死，因为他有家族做后盾，为家族增光，啥事都有家族兜底。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为了家族就能化身敌人眼里的厉鬼。”
    “农家子长年在地里劳作，有把子力气，吃苦耐劳，战斗力还高。”沈慧娥温润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什么样的艰苦环境都能生存下来。”
    “这话说的，咱们本来这日子过的就艰难。”黄仲昌翻了个白眼说道，“那皇陵修的跟群山似的，再看看咱这家，还没人家茅厕大呢！”
    “呵呵……”沈慧娥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说的真的。”黄仲昌不解地看着她说道。
    “没什么？”沈慧娥微微摇头道。
    “农家子为啥不怕呢！”黄仲昌幽黑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刚才你们没说清。”
    “那就是既然要死，功利点儿想那么我必须死的有意义。”沈慧娥清澈透亮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既然拿走我的命，那就必须得有回报。我已经死了，但我的家庭必须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