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松开了手,悠悠然走向街道。
他已确定,这位‘冷面’老板,真的精通易容术。
“女子的脉象…”
“脉象应该不能‘易容’吧?”
三人同行。
走在楚休身后的朱有容、老板娘脸色都不太好。
“这混蛋,肯定是故意的。”老板娘暗骂,心里很郁闷。
“是无心,还是有意为之…”朱有容一时患得患失,她的易容术确实很强很精妙,自认为无人能够看穿。
可一旦上手,她可能就要暴露了。
最直接的一点便是…脉搏。
她尚无法完全控制脉搏。
尤其是刚刚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走出平安坊,三人沿着一条街道,一路向东。
沿途,很精彩。
一个个年轻人,被人拦住。
年轻人,即考生。
有纨绔子弟横行,肆无忌惮。
有满是上位者气息的达官贵人高调出行,车辇挡在路中央。
亦有花枝招展的女子,强拉硬拽,阻止年轻人的东行路。
还有一些魁梧大汉,手持大刀,满脸狞笑。
这一切,都像是跟繁华的街道,融合到了一起,竟出奇的相得益彰。
楚休走在街道上,身前空旷,无人阻拦。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不少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考的是什么呢?”
楚休沉吟不语,他知道,朱雀书院对他的考验,还在前方。
“小心些,我看到了当朝左相。”走在楚休身后的朱有容,低声说道,脸色很严肃。
“左相?”楚休诧异。
“还有不少权贵,他们跟平时很不一样。”朱有容又道。
“这样啊。”楚休继续前行。
…
一座古老的石桥上。
正前往朱雀书院的左冲,遇到了阻拦。
吉王李元化。
三百黑衣百鸟卫。
李元化坐在桥中央,翘着二郎腿,悬空那一只脚上,没有鞋靴。
“孤的鞋掉到桥下了,你帮孤捡起来,再帮孤穿上,便可通过此桥,直入朱雀书院。”李元化笑吟吟地说道。
左冲瞧着李元化仍旧显得红肿的脸颊,微笑问道:“卑职听说,殿下您用您的脸,帮二先生敲碎了一只冰鱼,是真是假?”
李元化脸色顿时变得狰狞,狠狠地瞪着左冲,狞声道:“你找死!”
“看来是真的。”左冲笑道,“可惜,卑职没能亲眼看到。”
李元化盯着左冲,忽而一笑,“你想激怒孤?孤不上当,反正,你不给孤捡鞋,不给孤穿上,你是过不了这关的。”
“书院不会派你来考验卑职。”左冲淡淡道。
“谁说这是对你的考验了?”李元化似笑非笑。
左冲眉头微皱。
“从始至终,你就是一个小角色。”李元化冷笑道,“孤若真想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左冲淡淡道:“怎么?殿下对卑职一直手下留情了?甚至不惜赔上百鸟卫的命?”
李元化皱眉,冷冷道:“你确实很幸运,但你的幸运到头了。”
“殿下要是没什么事,卑职就告辞了。”左冲转身,便欲离去。
通往朱雀书院的路,不止这一条。
“那你就走吧。”李元化淡淡道,“不过,你最好猜猜看,待会谁会过此桥?”
左冲皱眉,转身再次看向李元化。
李元化笑道:“时间很紧,待会他要是来了,而你还没离开,那你们俩便算是同行,通过此关的难度,增加四倍。”
“对了,还有一件事,孤觉得你一定很感兴趣。”
“孤在那家客栈外,安排了二十七个死士,那人一离开,死士就会对那家客栈的老板、老板娘动手。”
“你猜猜看,那人离开时,是一个人离开的,还是三个人一起离开的?”
李元化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得意和讥弄。
左冲神色沉了下去。
“你现在要是帮孤捡起鞋子,待会他可能就不用捡了。”李元化悠悠说道。
左冲握紧了双拳。
“殿下骗人骗惯了,卑职可不敢相信。”
“你若不信,那就耗着吧。”
李元化脸上满是讥讽嘲弄。
左冲低眉,眸光闪动不定。
“朱雀书院怎会让这人来考验楚公子?”
“不对劲!”
“书院后山的先生们,最讨厌的就是吉王这种人。”
“就算二先生真要帮王权一笑对付楚公子,也不至于用吉王…”
左冲急速思忖着,目光扫了眼李元化身后的三百黑衣百鸟卫,眉头皱的很紧。
若是前方只有吉王李元化一人,他倒是敢直接冲过去。
“咳咳~。”一道苍老的咳嗽声,从三百黑衣百鸟卫身后响起。
左冲一怔,抬眼望去。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拄着拐棍的驼背老头,一步一步,窜进了三百黑衣百鸟卫里。
李元化皱眉,没回头,直接闷声道:“给老先生让路。”
三百黑衣百鸟卫顿时向移向两侧,在中间空出了一条道路。
“小伙子不错啊。”驼背老头拄着拐棍,走到了桥中央,瞧着李元化,露出了满口大黄牙。
李元化暗哼一声,没搭理。
他知道这人是朱雀书院某个老家伙假扮的。
“呀,你少了只鞋子。”驼背老头看了眼李元化翘起的脚,呵笑一声,直接踢下自己的鞋,“年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脚可不能冻坏了,来来来,穿老朽的这只。”
李元化脸有些黑了。
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熏臭。
“不用。”李元化闷声道。
“长者赐,你敢辞?”驼背老头微微眯眼。
李元化眼皮一跳,直接道:“不合脚。”
“你穿都没穿,怎么知道合不合脚?”驼背老头一脸不满。
李元化闷声道:“孤没有穿别人鞋子的习惯。”
驼背老头直接抬起拐棍,拐棍的上端,出现在李化元眼前,“你看这拐棍头,它像不像一条冻鱼?”
李元化脸色变了。
当即忍着恶心,穿上了驼背老头的鞋子。
“草他大爷的,等老子当上大乾皇帝,一定要灭了朱雀书院。”李元化脸色阴沉无比,太憋屈了!
“呵呵~,乖。”驼背老头呵笑一声,抬眼看向左冲,“你这年轻人,就有些不像样了,没看到老朽少了一只鞋吗?还不快点脱掉你的鞋,送给老朽。”
“好。”左冲连忙说道,早已看出,这位老者正在帮他。
左冲来到驼背老者身边,脱下一只鞋子,蹲下身,亲手为驼背老者穿上。
“知错能改,不错。”驼背老头微笑道,“老朽要去东边,小伙子,你再送老朽一路吧。”
“这……”左冲一时犹豫。
驼背老头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左冲摇了摇头,犹豫道,“晚辈还有个朋友,待会可能会来这里。”
“哦?他有多余的鞋?”驼背老头问道。
“这个…应该没有。”左冲干笑了声,谁来参加会考,会多带一双鞋?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驼背老头训道,“人家是你朋友,你还想抢人家的鞋子不成?”
“没。”
“既然不想抢,那就送老朽去东面。”驼背老头没好气地道,“你那位朋友要是看到你少了只鞋子,保不齐就会把他的鞋子脱给你穿,难道你想让你朋友少只鞋子?”
“……”
左冲一时无言,隐约感觉这位老者话中有话。
“走吧,你有你的路要走,人家也有人家的路要走;要是让人家看见你只有一只鞋,给你鞋穿,人家就少了一只;不给你鞋穿,人家心里可能也会过意不去……”
“晚辈明白了。”
左冲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搀扶住这位老者。
两人走下桥。
“孤和他,本无冤无仇,一切皆因有你。”李元化淡淡说道。
刚走下桥的左冲,停下了脚步。
驼背老头眉头微皱,“年轻人,你话太多了。”
李元化盯着前方,狞声道:“书院,不见得就能护住所有人。
他有师父,他师父有妹妹……只要孤去找,总能找到跟他有关系的人!
还有李羡渊,总有他犯错的时候。”
左冲解下了身后一直背负着的漆黑长枪。
“你说的对,一切皆因我而起。”左冲平静地说道。
李元化站起身,转身面向左冲,冷笑道:“怎么?你敢对孤动手?”
左冲笑了。
“你莫不是忘了,五年前,是谁跪在了这柄枪下。”左冲讥讽道。
李元化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五年前的那一败,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
自那以后,他便学会了真正的以权压人。
身为大乾皇族,何须亲自跟人动手?
“孤就站在这里,孤倒是要看看,你敢怎么对孤出手?”李元化摊开双手,一脸冷笑。
左冲沉默。
隔着石桥,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真热闹啊。”
楚休的声音自桥对面响起。
李元化皱眉,冷哼一声,转身回头,扫了眼楚休,便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淡淡道:“想从这里过去,就要把孤的鞋子,从桥底捡上来,再给孤穿上。”
左冲握紧了漆黑枪杆,眼眸冷似寒冰。
他宁愿自己受辱,也决不要看到楚休受辱!
“小伙子,火气不要这么旺。”驼背老头笑呵呵,一手按住了左冲的肩膀。
左冲皱眉,闷不做声。
“这是对我的考验?”楚休诧异。
李元化冷笑道:“不错,就是对你的考验。”
“这么简单?”楚休嘀咕,随后,便直接走向桥边,一跃而下,来到了桥底。
众人皆是一呆。
这就屈从了?
“这小子,能屈能伸,是个人才啊。”驼背老头轻语。
左冲面皮微抽,人才确实是个人才,能屈能伸…这可就不一定了。
“待会……”
左冲扫了眼周围黑压压的百鸟卫,五指握紧了枪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