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得一对手,不该笑吗?”
楚休轻轻饮了口茶水,悠悠反问道。
“对手?”酒道人瞧着自信从容的徒儿,很想说一句:你还不配。
他没说。
一旦说了,这傻徒儿的战意,肯定会越来越高涨。
到时候败了,受到的打击肯定会加倍。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是该笑一笑。”秦姓老者悠悠道。
楚休想了想,抬眼扫向师父酒道人、莫百草、秦姓老者,挑眉道:“看你们的样子,都是对我没什么信心。”
没人说话。
秦姓老者、莫百草皆是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酒道人灌酒。
他们三人都了解真相,很清楚那位的强大。
夏青山、姜柔面面相觑,也都没说话。
“啧,你们这情绪还不到位啊。”楚休轻啧一声,调侃道,“你们应该不断嘲讽我,说我想赢他,就是痴人说梦。
说我和他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再一个层次…
只有这样,情绪才能到位。
那时,我就可以怒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
众人一顿,酒道人、秦姓老者、莫百草眼里都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夏青山、姜柔夫妻俩,默默打量着酒道人、秦姓老者、莫百草三人的表情,心里越发好奇了。
那叫陈长生的少年,到底有多强,才能让这三人这般笃定,楚休一定不可能赢?
“乖徒儿呀。”酒道人微笑道,“咱先把第二保住,能不能争一,到时候再看吧。”
莫百草笑道:“给你特别准备的药浴已经备好了,先去泡澡吧。”
“泡好澡,我帮你练练筋骨。”秦姓老者亦笑道。
“麻烦两位了。”楚休道谢,没有拒绝。
片刻。
客栈后院。
一座浴桶冒着蒸蒸热气,浴桶里的红色药液,正在沸腾,不断冒着略显瘆人的气泡。
楚休来到浴桶前,左右打量一圈,见客栈里的女眷皆已主动回避,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当下直接脱掉了身上衣衫,解下了负重的护臂,轻轻一跃,落入浴桶里。
“一般人泡在这里面,肌肤血肉会直接被侵蚀,是你,则没问题。”莫百草站在浴桶旁,笑眯眯地道,“你要感谢一下夏家主,这淬血金身液的几味关键药材,都是夏家主提供的。”
“以后只要药王需要药材,直接知会晚辈一声即可。”一旁的夏青山微笑道,夏家经营着药材生意,在药材方面的底蕴,远胜藏酒。
能够交好药王莫百草,对于夏家来说,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美事。
莫百草笑了笑,没说话。
盘坐在浴桶里的楚休,感受着药液的炽热和黏稠,缓缓闭上了双眼。
“先别运功。”莫百草提醒道,“先淬肌肤,再炼血肉,最后锻骨。”
“好。”楚休应了声。
“还没进行武道筑基,就能承受住这种药液,我还是头一次见。”秦姓老者拂须说道。
酒道人轻声道:“他的情况很特殊,体内寒毒,虽令他痛不欲生,但却也间接激发了他的潜力,旁人吃一株千年雪参,至少能增五年功力。到了他这,雪参药效遇到寒毒,就像是会凭空消失一样。”
“不会消失。”秦姓老者道。
“确实没消失,贫道不太好形容。”酒道人沉吟道,“贫道想到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
两个打铁技术相同的铁匠,他们使用同样的铁矿,一个铁匠三天便能打出一把锋利的长剑,一年能够打造出一百多把长剑。
而另外一个铁匠,他也每天都在打铁,但只打一块铁,连续五年,都在打造同一块铁。”
“那这铁匠打造出的剑,已经~经过千锤百炼。”秦姓老者拂须轻笑道,“待剑锋开刃,剑光必定能够闪耀十九州。”
莫百草悠悠道:“五年打一块铁,一般的铁早就烂透了。”
“很显然,他不是一般的铁。”秦姓老者微笑道。
莫百草笑道:“我倒是觉得,他更像是一个精致的木雕,远看和其他的木雕没什么不同,当临近仔细观察,才会发现,这个木雕的纹理,早已细致入微…”
“细致入微…”秦姓老者若有所思,眸光盯向楚休,缓缓道,“待他真正武道筑基之时,只怕会一飞冲天。”
酒道人微笑道:“也可能止步不前。”
秦姓老者笑了笑。
“听不懂啊。”夏青山脸色如常,和其他三人一起看着泡在浴桶里的楚休,心里有点郁闷。
相比于酒道人、莫百草、秦姓老者,无论是实力还是眼界,他都差之不少。
浴桶里。
楚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肌肤正在遭受药液的侵蚀,似烈火焚体,又似万蚁噬皮。
这种程度的痛楚,于他而言,仅算一般。
自修炼以来,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修炼之时,越是痛苦,痛苦过后,自身获得的益处越大。
极限,都是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打破的。
时间在流逝。
待感觉药液已无法对肌肤造成丝毫影响后,楚休轻吐一口浊气,凝心静息,开始运转扫地僧一鸣传授给他的那半册心法,吸收药液的药效,进而淬炼血肉和筋骨。
在这期间。
长安城里,关于楚休的事迹,越传越烈。
他身上拥有着传奇性…和其他五人,于天骄宴会上,横挑整条长廊,最终登上凤鸣台,纵酒言欢;
取代王权一笑,成为扶摇榜新榜首;
用鞋底狠抽吉王李元化的脸;
冲冠一怒为兄弟,于吉王府,强势斩杀大乾皇族李元化。
这一次,更是拔得了朱雀书院终试文考的头名,多首诗词传遍大街小巷。
长安城里,大部分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终试武考的到来,期待着楚休在武考上的表现。
长安城里所有赌坊,都开设了赌局,并引发了一股参赌热。
楚休赢得会考终试武考的赔率,多数都是一比一;还有少数几家的赔率更是直接低于一。
赌坊的老板似乎都很看好楚休。
中州,太乙山。
山脚附近的一家酒肆里。
“奇怪。”一身穿黑白太极道袍的蒙纱女子端坐在酒桌前,轻轻自语。
在她对面,是从长安城来的司礼监大监许诺。
在酒肆里,还有三五江湖人,正在歇脚饮酒,他们谈论的内容,正是即将到来的朱雀书院会考终试的武考。
楚休的名字,频频出现在他们的谈论里。
“哪里奇怪?”许诺恭声问道。
眼前的女子,是道家天宗不出世的奇女子,璇玑仙子。
“赔率很怪。”蒙纱女子轻轻说道。
“赔率?”许诺一怔,扫了眼酒肆里其他的江湖客,这些江湖客,刚刚谈及到长安城各家赌坊都对朱雀书院终试武考开出了赔率。
多家赌坊对楚休获得武考头名的赔率,都是一比一。
“楚休文考第一,斩杀吉王殿下时,显露出的实力,远超同龄人,是拔的武考头名的大热人选。”许诺沉吟道,“他获胜的赔率一比一,应该还算合理。”
“不对。”蒙纱女子摇了摇头,“朱雀书院的武考,任何赌坊都没资格操纵输赢。
如今整个长安城,他是最热门的获胜人物,买他获胜的人越多,赌坊应该会不断调低他的赔率。”
“这个……”许诺一时无言,他对赌坊的事,不甚了解。
不过,他却是知道,楚休想要获得武考第一,只怕难如登天。
能在长安城开设赌坊的,背后一般都是有些势力的。
有些势力,手眼通天,自然能够知道一些常人难以知道的事情。
蒙纱女子瞧着许诺,低声问道:“那三十六名考生里,应该有人藏的很深吧?”
许诺饮了口酒水,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蒙纱女子面纱下的绝色面孔,浮现些许笑意。
许诺赞道:“璇玑仙子洞若观火,能够通过随耳听到的赌坊赔率,便觉察到考生们的一些情况,这份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蒙纱女子半掀轻纱,饮了口酒水,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洞若观火?
那你可太高看我了。
我长年混迹于各大赌坊,要是连他们赔率的门道都没摸清,怎对得起师尊的驱逐呢?
蒙纱女子,并非许诺口中的璇玑仙子,而是璇玑仙子的大师姐,苏玉衡,人称玉衡仙子。
三年前,玉衡仙子为还欠下的巨额赌债,铤而走险,盗取天宗秘宝,不幸被师妹璇玑仙子撞破,天宗掌教罚玉衡仙子于后山禁闭三年。
十分巧合的是,许诺找上太乙山的时候,玉衡仙子刚被放出来七天,正想着溜下太乙山去赌一把,正好遇到了打算上山的许诺。
璇玑仙子虽名扬在外,但却没几个人见过璇玑仙子的真容。
苏玉衡假扮起来,毫无压力。
璇玑仙子是她师妹,璇玑仙子会的,她基本也都会,就是有些地方,不如璇玑仙子精深罢了。
“当国师应该挺有钱的吧?”苏玉衡眼眸流光,既清丽脱俗,又妩媚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