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香粉浓郁,纱帐轻飘。
桌上几名玩着叶子牌,香肩半露的美人嬉笑娇嗔着,那位龟孙子大老爷却并不在桌旁,而是在桌子下面赤身裸体地学乌龟爬。
因此苏梦一走进去,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生无可恋道:“我真是后悔自己执意要跟过来。”
她虽然乔装做男性,可是一开口,女性的嗓音就暴露了自己,正玩得嘻嘻哈哈的孙老爷顿时老脸一红,急忙捡起了地上的裤子,穿好后才从桌上爬了起来。
爬出来后,孙老爷破口大骂:“好你个陆小凤,怎么找了个女人来看我的笑话!”
陆小凤道:“你若不把自己变成笑话,旁人又怎么看得了你笑话呢?”
孙老爷脸色更红了,讷讷不语。
苏梦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了就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她第一个看向的却不是穿好了衣服的孙老爷,而是一名坐在椅子上,半露着香肩,风情万种的女子。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就是欧阳情。
孙老爷能在地上学乌龟爬,脸皮自然是极厚的,只臊了一会儿,便毫不客气地问陆小凤:“你来找我做什么?”
陆小凤答得很直接:“我要找大通和大智。”
孙老爷仰着头,趾高气昂道:“我现在是大老爷,不是龟孙子,所以我现在并不缺钱。”
陆小凤大笑:“我想,你很快就会缺钱了。”
苏梦自然明白陆小凤的意思。
孙老爷在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赌的狼狈不堪了,离缺钱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欧阳情我要先带走了。”
陆小凤往桌上‘咚’地放下了一个金元宝。
那风情万种的女人眼‘唰’的一下就亮了,她站起身,轻柔的眼波带着无限的柔情,只可惜这柔情却是对着黄金俗物。
“虽然这个客人还没陪完就去陪下一个客人有些不妥,但我想孙老爷应该不会介意的。”
欧阳情的衣袖拂过孙老爷的面颊,带来一片香风,孙老爷咽了下口水,叹了口气:“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等我也能拿出这金元宝时,你也会乐意抛下其他客人来陪我的。”
因为她就是这样爱钞票不爱男人的姐儿,所以欧阳情才会是怡情院的花魁。
欧阳情随着陆小凤和苏梦来到了另一个房间,看到苏梦也跟着进来后,她的眼波一横,有些嗔怒道:“我可不玩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正拿起桌上茶杯喝茶的陆小凤差点呛住,苏梦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欧阳姑娘,你想多了,陆小凤把你叫来,只是因为我说想要听你的唱曲,我曾听闻,欧阳姑娘的《竹枝词》唱的乃是一绝。”
欧阳情略带讶异地看了苏梦一眼。
“你倒是奇怪,瞧着像是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上赶着来听窑姐儿唱歌?”
“欧阳姑娘何必这样妄自菲薄,曲子唱的好听,跟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苏梦这番话,欧阳情甜甜一笑:“好有意思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苏梦道:“我叫金镶玉。”
欧阳情双眼一亮:“连名字都如此合我心意。”
她本就喜欢钱财俗物,金镶玉这名字在欧阳情听来,那真是再动听不过的名字了。
那格外讨女人喜欢的陆小凤,此时此刻在欧阳情眼里,竟还没有苏梦来的有趣亲切。
陆小凤此时已躺倒在了床铺上,眯着眼睛敲着腿,做好了听曲的准备。
欧阳情从屏风后抱了一个琵琶出来,微微侧着头,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拨弦声犹如珠落玉盘,她轻启朱唇,低吟浅唱。
“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
这是苏梦第一次身临其境地体验何为古代青楼画舫的‘吟唱’。
屋内脂粉香浓,轻柔的唱吟宛如用羽毛轻抚心房,让人身未醉,心已醉。
再看陆小凤,却是一副习惯的样子,摇头晃脑,乐不思蜀。
一想到陆小凤经常能享受到这样的温柔乡,苏梦心中竟有些许的嫉妒。
等到孙老爷衣不蔽体地被丢出怡情院时,苏梦已经和欧阳情姐姐长妹妹短了。
孙老爷已喝的醉醺醺的了,但总算怡情院的姐儿们给他留了条底裤,让苏梦不至于捂着眼睛。
他的身子又瘦又小,一只大头垂在地上,倒真像个乌龟王八。
苏梦无奈道:“他这样子,还能不能带路?”
陆小凤却拎着孙老爷的发髻,将他提了起来,晃了一晃道。
“你有所不知,在孙老爷成了龟孙子时,他可是最爱财的。”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金元宝,在孙老爷的面前晃了晃,后者那醉醺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亮的完全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陆小凤把他放在地上,孙老爷稳稳当当地站住,两只眼睛依旧像黏在了金子上,直到陆小凤松开手,他忙不迭地接住了这金元宝。
“行,还是老规矩,你懂得。”
孙老爷把金元宝抱在怀里,“不过,你们先等我一下。”
等他去了怡情院再出来,身上已经换回了先前的衣服,欧阳情风情万种的走出来,向着孙老爷甩着香帕。
她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女人,也从不遮掩自己的这种现实。
孙老爷带着陆小凤和苏梦二人来到了洞窟,孙老爷从狭窄的洞穴里钻进去,陆小凤将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扔进洞里,询问金鹏王朝的事情。
他所问的问题与苏梦说过的情报一一印证,但在第四个问题时,苏梦却拦住了陆小凤。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陆小凤顿了顿,点了点头,向着洞中扔进了一个银元宝。
苏梦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询问道:“阎铁珊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削去柳余恨的半张脸?”
她从来没有问过柳余恨这个问题。
有些问题,本就不该直接向本人询问的。
江湖中许多人都知道阎铁珊削去了柳余恨半张脸,让他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少有人知道其背后的缘由。
但这不知道的人里,自然不包括大通大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