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人是霍天青。
苏梦上一次见他时,他还是那样衣着整齐,神情骄傲的模样。
可这一次见他,他的衣物灰扑扑的,脸颊也凹陷了些许,像是许久也没有休息好,许久也没有吃饱饭。
霍休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沉,他用一种鹰隼式的目光看了陆小凤一眼。
“这位也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我这位朋友有些不客气,因为他最近受了伤。”
霍休问道:“什么伤?”
陆小凤答:“情伤,他被一个女人伤透了心,也被骗得很惨。”
在霍休和陆小凤交流的时候,霍天青已经不紧不慢地进入了这间木屋之中。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宛如松柏一般站在那里,好似成了一尊雕塑。
霍休问:“你这位朋友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道:“他的意思就是等人的意思。”
话落,门外响起了马车的声音。
一个娇小少女的声音忽然自屋外响了起来。
“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天青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
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小女孩,透过那扇破洞走了进来,她的臂弯里挎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竹篮中盛放着各色的鲜花,一边走,小女孩一边把鲜花撒在地上,露出一派娇憨天真的神态。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
真奇怪,最近他总是喜欢叹气。
与之相反的,苏梦却笑出了声。
她露出一种类似狡黠与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说的丹凤公主是你身后那位被人所挟持的女人吗?”
“恕我直言,她现在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个公主。”
穿着五彩花衣的小姑娘惊讶地扭过头,在她的身后,那位高贵美丽的公主殿下端正地站在门外,可她的脖间却多了一样本不该属于公主的东西。
那是一柄剑。
一柄没有剑柄的剑。
这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剑连接在一个人的手上,那是一个只有半张脸的人。
自古多情空余恨,柳余恨虽多情,却并不滥情。
苏梦是在他毁容后第一个不在意他的容颜的女人,这种灯塔一般的意义,远远高于上官飞燕浮华的貌美表象。
就像是在原着中,他被上官飞燕吸引,也绝不是因为对方的美貌。
此时这位‘丹凤公主’尚没回过神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信赖的男人忽然背叛了自己。
而柳余恨另一只手上的铁钩却轻轻地贴在了女人的脸皮上。
锋锐的铁钩可以轻易的挑起百斤重的人,却可以不伤肌肤地揭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当底下的那张脸露出来时,众人的呼吸不由窒了一窒。
上官丹凤的脸已经是美貌至极,可那底下的脸虽与上官丹凤有些相像,却比前者更美。
那是一种纯净的,让人忍不住匍匐在脚尖的美。
这样的美人此刻正双眸含泪。
“柳余恨,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余恨不为所动,可霍天青却动了,上一秒他还在三丈之外,下一秒他已到了柳余恨的跟前。
柳余恨也根本没有挟持上官飞燕的意思,在霍天青伸出手攻向他时,他顺水推舟地将上官飞燕向前一推,推到了霍天青的怀中。
霍天青只能收招。
上官飞燕这时也才看清了霍天青的脸,脸上露出了惶然的神色,但很快将其收起。
她眼中的泪终于落下,好像滴入了霍天青的心里,霍天青紧绷的表情瞬间柔和了。
“天青,你听我解释。”
霍天青道:“好,在我做完一件事后,我就听你解释。”
上官飞燕道:“什么事?”
霍天青扭过头,看向了霍休。
“这件事,就是杀了霍休。”
从柳余恨挟持着上官飞燕上前的时候,霍休就意识到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但他依然不动如松地坐在座位上,静观着事情的发展,直到霍天青转过头,说要杀了他。
霍休首先看向的是陆小凤。
因为陆小凤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惊讶的神情,只是带着有些沉重的,叹息似的目光看着他。
霍休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有些是,有些不是。”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场尚未展开的阴谋,为了一个关于宝藏的真相。”
陆小凤的吐字很慢,但也很清晰。
“霍休,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总觉得朋友之间不需要什么都知道,可若我真的知道了,也无法完全当做耳旁风。”
在陆小凤说话的时候,霍天青已经轻轻地推开了上官飞燕,一步步走向了霍休。
“陆小凤,你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没人知道霍天青从光鲜到落魄的这段时间里,见证了怎样的真相。
但他们都已看清了霍天青真真切切的杀意。
上官飞燕双眸闪烁不定,手心滑落了一根银针,这是淬了毒的飞燕针,在霍天青对自己毫无防范的时候,还是有机会一招致命的。
正当她思忖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屋外却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要这么快动手,我们还有许多话想要谈一谈。”
这句话本意拦的是霍天青,却让上官飞燕的心跳了一跳。
霍休沉凝着一张脸,他虽然是天下第一首富,可总是标榜着淡泊名利,恬淡自然的人设,如今看来,他的养气功夫却还是不到家。
因为来人的声音他很熟悉。
这个声音褪去了那刻意的山西腔,恢复了冷漠尖细的嗓音。
阎铁珊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内库总管,严立本。
苏梦的眼神倏地一下看向了柳余恨。
这个名字中带有恨字的男人,在看到将自己毁容的凶手时,神情中却并没有恨。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被毁容后想的是自己的死亡而不是愤怒的复仇。
自古多情空余恨,他的恨是对自己的恨。
可是当柳余恨察觉到了苏梦的目光时,他的双眸瞬间浮现出了痛楚。
他知道,苏梦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旧友相见,可是老友,你的面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阎铁珊声音尖细地笑着。
“印堂发黑,双目赤红,上官木,你这是短命之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