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轻轻整理衣衫,冷冷道:“你提她作甚?”
寒英一震,脸色渐渐沉了那人竟是白滢。
白滢眼眸犹如两个漆黑的空洞,那袭白色的裙衫,包裹着她小小的身躯,依靠在回廊那石柱上,被烦热的暮风吹起。
犹如一堆苍凉的雪。
不知是何缘由,她骤然觉得这石柱凉意十足,驻立在这座宽敞的院子中,她凝视着前方那压抑不时袭来的方向。
在见到彰华笑得那般舒心,愣了愣,突觉得自己这阵子犹如被他耍了一番。
彰华屹立不动,身子已被白滢空虚的目光冻住,沙哑唤道:“滢滢?”
白滢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青年,一阵真实的无力感与羞耻感突然袭来,想起这阵子以来,他为赢得自己的心做的种种努力,原本以为他待自己一心一意,心中已经有些许动容,但转眼间他又要纳妾,可见他要的是征服时那种快感,要的是看着猎物掉进陷阱时挣扎的狩猎感,在自己即将陷入的时候,他即刻掉头就走,要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看着他手上拿的那道圣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暮风渐起,荒云涌动。
彰华不再僵着,飞奔到白滢跟前,握紧她的手,“滢滢,本王只是——”
“呵呵,”白滢恬静的脸颊犹如一朵被遗忘已久的莲花,在世界的角落里孤独地绽放,她站在漫天暮色中,“恭喜王爷。”
一阵深深的高兴从他心中升起。
“你不开心对么?”他试探地问着。
四周寂静,他的话犹如水珠落地,瞬间消散。
暮风吹来,带来一阵轻飘飘的尘埃。
白滢镇定心神,轻轻笑道:“恭喜王爷。”
彰华一脸茫然,握紧白滢的手渐渐松弛,心中那股高兴也因她的气淡神闲而消散,“这就是你要对本王说的?”
那不然你要我说什么,自己都如此高兴了,还来我面前显摆什么?白滢悠然道:“是,臣女恭喜王爷府邸再添一美姬,不枉王爷美名远扬,连军功伟越的陆将军都赶着要和王爷结为亲家,真是可喜可贺。”
彰华一阵苦笑,笑容中尽是对自己的嘲弄,从皇宫的大门踏出,就忧思种种,一路上酝酿了一堆解释哄劝的话,都在她的云淡风轻下化为乌有,他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投向苍茫的暮色,淡淡道:“如此,你走吧,多谢高小姐的祝福。本王必会与陆小姐和睦白头,恩爱生子。”
白滢气急,未料到他也会这般平淡,见到她的“祝贺”,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发自肺腑地由衷感谢,刚才那开怀的笑意,看来不是装给苏明看的。而自己,又为何这般失落,他是皇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这不是她之前一直想要的么。他对她……只是他的一场游戏而已,幸好,她还未陷进去。
她仰望漫天悄然袭上的月色,勾唇一笑,贵族世家,哪个男子不是如此。
她脚步沉重,却头也不回地离开王府。
见她真离开,不留下只言片语,彰华气急,将圣旨仍在地上,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压根不在意。
路过大明湖泊,寒英迎了上来,见只有彰华一人,不禁一怔,道:“王爷,你回来了,方才可有见到高滢妹妹?”
下去,咦,这不应该啊,方才白滢听见彰华归来那欢喜的模样作不了假,此刻两人不应该是手牵着手,宣布二人之间的郎情妾意么,怎会——她收起心中的疑惑,“王爷有所不知,今早高滢妹妹就到府上了,可到中午她见你仍未归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等你,她愣是在这水榭陪妾身坐到现在,适才听小臣说你回来了,满脸欢喜地跑去前厅的院子找你。”
石莱从后方小跑了上来,他方才见到那被摔在地上的圣旨,就知道王爷与白滢之间又有嫌隙,“是啊,王爷,方才高小姐听到小人说你回来了,都没耐心听小人把话说完就奔向院子呢。”
彰华的目光陡然收缩,“是么?”
她愿意等待,说明她对自己有期盼,这是不是说,他与她的关系,又更近一层。彰华神色缓和下来,周身的气血仿佛一瞬间活跃,他举步往大门冲去,想出去将她拦截回来,想告诉她,与陆姱成亲只是权宜之计,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然而石濑却走了上来道:“王爷,你白天吩咐属下查的国人动荡之事,有眉目了。”
东隅,鸠浅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来回踱步。她的心渐渐在为彰华敞开,如何才能叫她心中有自己?
他扫视周边,街上一片森然,这时,远处有一道身影,她身形犹如红莲绰约动人,玉发在垂落身后,洒下无尽黯然。她步伐不定,身若浮萍,夜色中说不出的寂寥。
这不是白滢是谁?
她不是去燕王府了么,早上听菱香来道她不愿见他,她要去燕王府赏莲,他便知道,她对彰华已是动心了。他不知她何时有的心思,只是在他上回假扮成巫师潜进燕王府探望她的时候,那时明明听到她离开王府的迫切,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回心转意了。
鸠浅走了上去,喊道:“高小姐。”
白滢转身,一道白色身影浮现在眼前。透过那身一尘不染而清冷的白衣,白滢愣愣地看着鸠浅一眼,记忆里仿佛有这么个男子,面容干净,出尘,眼中带着微微的炙热,与眼前的鸠浅磨合而重叠,良久,白滢终于开口道:“鸠浅先生,你怎会在这?”
鸠浅凝视着眼前这人,目光坚定而明亮,似乎从深深的回忆中醒来,道:“我一直在等你。”她听不出对方的意有所指,淡笑道:“白天之事我只能说声抱歉,因我有约在身,所以只能拂了先生的美意。”
鸠浅笑道:“无妨,我这不是等到了你,还好我未曾放弃。”
白滢将他的寂寥听了进去,跨步朝他走去,不料绊到一颗石头,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鸠浅身形一闪,用力一拉,白滢瞬间跌入一个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