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负手立于云华殿的正厅,自打听完小厮们对那领头姑姑的描叙,他就马不停蹄地赶进宫中,他不会去深究母妃为何要劳师动众地带走白滢,也不想深思母妃有何目的,只要她将滢滢还给他,那么此事便可作罢。然,事与愿违。
当见到容妃踏着夜色缓缓而来,彰华展颜微笑,随即颔首,“儿臣见过母妃。”
容妃含笑点了点头,“免礼,”想到密室里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心中却忍不住烦乱,他,是为那女子而来的吗?
彰华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潭,“母妃,儿臣深夜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教母妃。”
容妃脸色骤然一暗,深吸一口气后,道:“何事?”她甩动自己的衣裙,鼓起一阵莫名压抑的抽气,径直走到软榻上,双手交叉于腹部,缓缓端坐下。
夜寥廓清,寒气萧森,烛火下,彰华隐隐感受到容妃神色的改变,“事关一名女子,高滢她……”
话还未说完,已被容妃粗暴打断,“你是为了高滢而来?”
彰华点点头,然容妃却故作迷惑地看着他,“母妃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几日母妃都未曾见到她。”
彰华的脸瞬间变得严峻,然转瞬之间,又恢复平静,“母妃,高滢她纯真无邪,又鲜少与宫中的妃嫔走动,言语有时会直率了截,失了礼数,然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见容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彰华陡然改口,“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母妃看在儿臣的面上,不同她计较,儿臣在此处替她向母妃赔个不是。请母妃将她交还与儿臣,儿臣回去自当好好教训她。”
容妃深深叹了口气,自打宜妃死后,这个儿子鲜少能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过,而此番,他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可见他对这个女子的迷恋程度,已超过她的想象。若是再任由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待在他身边,若她真是来报仇的?不行,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处于火坑。
她看着彰华,正了色,“华儿言重了,那高小姐既然是你的人,母妃定不会同她一般见识,只是母妃这几日都未曾召见高小姐,何来‘赔个不是’之说?”
彰华皱起眉头,“未曾召见?”
容妃微笑点头,盈盈目光宛如潋滟秋水般流淌在彰华面前,“的确,母妃最近的确为见过高小姐,华儿莫不是弄错了地方?”
这番话让彰华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脸色阴沉,“母妃,相府的小厮看到,是芳若姑姑携人进府将高滢带走的,眼下儿臣还未见到她回府的踪迹,还请母妃莫要推辞,将她交还给儿臣。”他越说越急,犹如一匹无法脱缰的野马,被眼前的绳索紧紧束缚着,若不是因为此人是他的母亲,他几乎恨不得将云华殿搜个天翻地覆。
容妃直视彰华的目光,一字字道:“本宫再说一遍,这几天从未见过那高滢。至于你说的有人看到,可有什么凭证?总不会说下人们随口几句话,就能搅乱你的心神,跑来此处质问你的母亲?”
彰华冷冷地看着容妃,仿佛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戏码,深邃的眼眸中,一抹淡淡的漠然如寒冰令容妃冷却,“母妃,有人亲眼看到,领头的那位姑姑手执皇宫妃嫔的令牌,且拿人左嘴角有颗黑痣,并带着一株褐色木簪,多种描叙下,唯有母妃身旁的芳若符合此等容貌特征,且滢滢从不与宫中其他妃嫔走动,除了母妃。”
容妃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宫中婢女成千上万,容貌相似的大有人在,何况与那高滢走动的不止本宫,皇后娘娘也曾盛赞过高滢,还多次扬言想邀请她进宫一叙,你怎么不去问问她?华儿,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大半夜的跑来逼问母妃,你叫我好生失望。”
彰华霍然顿住,显然是被“外人”二字所恼,然他却也平静而又断然道:“高滢不是外人,儿臣只知道,这辈子若无她相伴,儿臣宁可就这么死去,儿臣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谁敢动她一下,我便要让她承受一样的罪。”语毕,他的脸上凝聚起一个残忍而又冷冽的笑容。
容妃一震,“一样的罪”,她不敢回味这句话。她侧头,避开彰华咄咄的目光,透过橱窗遥望漆黑的夜色,“本宫没召见她,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彰华右手搭在腰间的配剑上,紧紧掐住剑鞘,发泄他心中想要杀人的怒意,若此人不是他的母亲,他真的不敢保证不会动手,“既然母妃执意如此,儿臣自会有别的办法寻找,只是希望母妃不要后悔。”
看着容妃依旧侧头,默然不语,他鞠了一躬,缓缓退出云华殿。
走出殿门的一刹那,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闪过,彰华一怔,环顾四周,只见容妃身旁的那只黑猫从墙沿下闪过,他叹息一声,许是自己看错了。
隔日清晨,彰赫一早就驾着马车,赶往流连客栈,不知崔念云突然约见于他。一走进二楼厢房,崔念云即刻上前将他拥住,“彰赫……”
彰赫伸手,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加紧密,“云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后,他轻轻启口,“你这身孕都六个多月了,莫要到处走动。今日,怎么突然想要见我?”
崔念云瞬间哭泣了起来,“彰华昨晚一夜未归,好像是那高滢失踪了,他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可是你所为?”
彰赫目光一亮,“你是说高滢失踪了,彰华因此方寸大乱?”
望着崔念云惆怅的神色,他低沉道:“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可是你所为?”
“不是,然倘若是我所为呢?你就是因此事来找我?”
崔念云点头,心里忍不住颤抖,“彰赫,我总觉得,我们的事瞒不了多久,彰华总有一天会知晓的。而且,琼姑的死同我们有关,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