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她恨他,就让自己独自品尝当初种下的恶果。高文晏曾斥责他,不能护她周全,更不配爱她。
他不屑一顾,他是王爷,是未来的帝王,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他可以把天底下最珍贵的珠宝献到她面前,他能够给她时间女子一辈子求之不得的宠爱,他能够给她打下一片壮丽山河,给予她无限荣耀,可以让他们二人的孩子,继承天下大位,然而,到了此刻,他才承认,天底下也有难倒他彰华的事。
亡国之仇,灭族之恨,他们之间没有结果。
云华殿,容妃近日心情越发地好,听陆姱暗中传来的消息,彰华远离白滢,甚至要将她送来,看来是想彻底了断跟她的情缘,在容妃看来,自己已经成功地“离间”了他二人,便是让芳若受点皮肉之苦,也是值得。
容妃卧在庭院中的软榻上,看着刑夜坐在庭院中,手里似乎在雕刻什么东西。
刑夜还是一袭黑衣,半张脸带着面具,另外半张脸裸露出来,分外俊美,想来,是个容貌英俊的男子。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彰怀追求自己时的场景,她缓缓闭上双眼,回忆起无限美好。
刑夜缓缓走上前,看着榻上的容妃,残冬的丽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他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岁月从不败美人”,说的就是容妃,只可惜,此人是仇人之母,若不是彰翰曾下过死令,敢动容妃一根头发,定要叫白滢死无葬身之地,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彰华的母亲,叫他尝尝丧亲之痛,陷害父亲谋反,借彰怀之手杀死白佶,他与彰华,势不两立。
感受到刑夜的注视,容妃睁开眼睛,淡淡看他一眼,苛责道:“你盯着本宫干什么?下回不可无礼。”
“喏,”刑夜轻轻应下,又倾身上前,容妃发愣,但见刑夜手中拿着一株雕刻好的木钗,双手奉上,“娘娘,这是小人雕刻的牡丹花钗,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容妃眼睛一亮,只觉得木钗虽不似玉钗高贵典雅,却也小巧别致,正打算开口称赞时,彰翰不请自来,“娘娘,我给您带来礼物……”
彰翰的话戛然而止,带着阴暗,瞟向刑夜,刑夜已退下,容妃脸带怒容。
“定王,你进来也不让人通传,你还有没有规矩?”
心爱的女人发怒,彰翰只好赔笑道:“是,臣着急看望娘娘,一时坏了规矩,臣知错。”
刑夜暗忖,这彰翰心机似海,从未在姬妾面前放下身段,却不料容妃一句苛责,竟能将他心神搅乱,当真是看上自己的嫂嫂了,脸上一笑,“不知定王带了了什么礼物,想来是娘娘喜欢的东西?”
容妃白他一眼,冷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彰翰得到台阶下,犹如小丑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精致的木盒,递到容妃跟前,“娘娘请看。”
原是一支精致晶莹的玉簪。
容妃面露喜悦之意,刑夜在旁笑道:“看来还是定王的东西上得了台面,我这木簪丢了也罢。”
彰翰立即笑道:“自是,本王与娘娘的情分,自是比你这个下人要深厚得多。本王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娘娘,你务必要伺候好。”
容妃被彰翰的话逗乐,将一连多日对彰赫的思念抛掷脑后,开心笑道:“你真是越发贫嘴了,真是越来越像我儿子。”
彰翰忽然一叹,“本王想一直贫嘴,就怕快没机会了。”
“为何?”
彰翰摇头道:“殿下不待见我,还说若我再敢流连烟花之地,败坏皇室名声,他日他继承大位,定不饶我。”
容妃了然,“既然如此,你也该收敛收敛。”
“娘娘不在意么?”他这话问得暧昧。
容妃冷哼一声,“我一后宫妇人,管不着前朝之事。”
说完,拿了木盒进屋,彰翰朝刑夜投去一眼神,刑夜跟进,彰翰在她身后喊道:“本王惹娘娘不快,先行告退。”
刑夜跟随容妃走进内室,容妃明知不合礼数,却也没有阻拦,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如他这般年轻,也会不时讨好自己。
容妃径直拿起玉簪,为自己戴上。
片刻,刑夜在旁拿来一面铜镜,容妃一瞧,甚为满意,彰翰真是懂她的喜好。只听刑夜笑道:“定王为了娘娘,真是费尽心思。”
容妃一听,冷笑道,“别以为本宫不知他在想什么?他与本宫接近,无非也是想将来在华儿面前讨得更多的权力。有本宫这个未来的太后罩着他,他也好过些。他整日在青楼流连忘返,这样的男子,本宫不知该说他什么?”
“就算如此,他终究对娘娘言听计从,不似殿下。”
“刑夜,你此话何意?”容妃透过铜镜打量着刑夜,见刑夜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感到有点不知所以然,“你是在责备太子?”
刑夜似乎随口一说,“娘娘,这里需要梳理。”说完拿起木梳,须臾间又道,“定王也是糊涂,娘娘毕竟是后宫妇人,不得干涉前朝之事,来找娘娘也是……”
“住口,”刑夜话还未讲完,就听容妃斥责道:“你是在说,本宫连这点事都帮不上忙?”
“否,”刑夜对容妃的发问甚为满意,却掩盖住心中的欢喜,“恕刑夜直言,太子对娘娘并无定王那般恭敬与用心,便是这些许小事,也不听娘娘的安排,反倒是定王,虽然风流嬉戏,却是心挂着娘娘。”
容妃听言,直起身子,恨恨道:“刑夜,你只是个下人,本宫赏识你的技艺才给你机会进入云华殿当差,你若言行不加收敛,调拨本宫与太子的关系,那么就不要在云华殿了,你出宫吧。”
刑夜微微一慌,道:“娘娘恕罪,刑夜知错。”
容妃气得身子一晃一晃的,不是因为他的话,更是因为他的一针见血。
想起这阵子与彰华的矛盾,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可是,在小事上彰华也不愿顺从她的意思,那以后继承大统,又怎会将她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