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十来日,仍旧没有消息,彰华在正厅来回踱步。
高文晏已经提前离开,因他要同韩玥前往依奈等小国,进行商讨进贡之事。这里只有彰逸,与石濑才能近得了他身。
夏天已经来了,彰华负手立于池边,看着水池中那尚未盛开的莲花苞,绿叶半掩,聚拢在一起的花瓣透着绯红,像极了那个在他怀中娇嗔的女子,闷热的熏风不时袭来,青袍磊磊扬起,环佩铛铛作响,彰逸来到他身后,伫立。
“都这么多天了,朕还无法将她寻到,二哥,朕有时会责备自己,当初为何要娶那西凉公主,以致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害了琪儿,现在又是她。”
片刻,彰华声音轻轻传来。
彰逸叹气,“我明白。三弟,你当日为了不让娘娘伤心,才会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琪儿出事,我曾在暗地里怨过你,然后来,看到你为了给琪儿报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娘娘失踪了,你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感同身受之下,我才明白,当一个帝王,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彰华抬头,注视那苍茫的天空,“二哥,我只想好好珍爱一个女子,可为何老天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彰逸苦笑,心中酸涩,他对陈氏,何尝不是如此?他走上前,拍拍彰华的肩膀,“你且放宽心,城门已被重兵把守,鸠浅一干人等插翅难逃,他们必然还在城内。只要时间一到,就算他们藏得再深,可粮食一断,他们便会忍不了。”
片刻,彰华侧身,缓缓道:“二哥,这一路走来,我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我从来不是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之人,然与她而言,却是意外。我方才想起,初次见到她时,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喂我喝药,为我擦拭伤口,我临死垂危,是她不离不弃,将我从鬼门关救出。后来,我见到她时,我还未将她认出,我差点掐死她。你说,我可不可笑?”
说完,彰华愣愣一笑,彰逸未料到他会提起与白滢的旧事,看着他失落的笑容,仿佛白滢的失踪,在他心头挖下一块肉那般的疼痛。脑子里也跟着浮现莲贵妃一向恬静温婉的容颜。
“我实在可笑至极,明明她就在我眼前,我却未能将她认出,却不知,她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是我,只是,她不愿与我相认。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
言毕,彰华呵呵自嘲。
彰逸也跟着扯了嘴角,他呢喃叙述着,讲述与白滢的点点滴滴,仿佛他不是威临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个无助的深爱妻子的丈夫,在吐出相思之苦。
彰逸看到了他的脆弱,安慰道:“我们一定会将她寻回的,她眼下,必定也在城中。”
瞬间,彰华目光又恢复以往的深邃与决断,“我知鸠浅定藏在城中一暗处,躲避我们的追踪。然,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端午节就快来了,届时城中人群涌动,车水马龙,他们必会趁乱逃出。短时间内,先别派出那么多人,每日外出的侍卫探子可减半,我们要集中精力,等候在端午节当天。”
一摊贩前,一个戴着冰雕面具的男子,注视前方两个身穿草衣的青年,见他们逆着人群,朝无人的角落走去,身后似乎被几个人跟踪了。他跟着前进,紧随其后。
两草衣青年走在前面,后面那几人呵斥道:“站住。”
他们不敢回头,而是拔腿就跑。身后那几人紧追不舍,似乎想要抓住他们,来到一小角落,眼前出现一冰雕面具的人,眨眼之间,他们纷纷倒地。
草衣青年累得筋疲力尽,见身后那几名侍卫已经消失,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出来买的干粮已经甩走了,为了方便逃跑。
一人垂头丧气道:“密室中的粮食就快完了,可该怎么办?那白滢公主身子可娇贵得很呐。”
另一人鼓励道:“世子说了,撑到端午节那日,我们就能离开。”
两人说着说着,不由觉得背后一暗,回头一看,果见一黑衣男子,正直直盯着他们。
他们大惊,却听那黑衣人道:“若想活命,就带我去见完颜弼。”
两人更是一怔,这世间,能知道世子身份的,都是他极为亲信之人才可知晓,可黑衣人,想必与世子颇有渊源。咬咬牙,“好,我们带你去。”
暗室里,完颜弼正在哄着白滢,白滢坐在榻上,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只要他不愿放她走,她就冷漠以对。
两人刚刚吵完,他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会有同情,会有怜惜,他国破家亡,入南翎是他有担当的行为,而她却觉得他不够光明磊落。
鸠浅反驳道,彰华为了除掉彰赫,就能堂堂正正?
他提到彰华,她不由得心怀思念,完颜弼气极,到现在还想着他。
两人吵完,都不再搭理对方。
这时,子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世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鸠浅起身,临走前不忘为了盖上被子,尽管是夏天,可室内阴冷潮湿,仍旧怕她着凉。
白滢侧目相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中忧愁。她不能就这么下去,她要逃走,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贴着门板,外面寂静,这些日子,她从菱香的口中了解到,这里是一处地下窖洞,上面是一所被人遗弃的破府,无人住着,完颜弼还真能干,竟能找到这样一处完美的密室。
那日菱香走时,劝她道:“你若真想知道一切,就得活下去。”
是啊,她还有好多疑问,白佶死了,彰华为何要瞒着她;陆吾曾说,在北齐皇宫见过她的画像,白佶与自己“非亲非故”,待自己却又为何那样亲切,难道仅仅因为,她与白滢长得相似?还有那西凉公主的事,他是不是在算计她?她要让他向自己解释清楚这一切,只要他说没有,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愿意相信他。
她一直相信彰华会来救她,心中喜悦,就算他们“挑拨离间”,她也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