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原本在马车上歇息,石濑却掀帘来报,说是护卫偶然发现娘娘不在帐篷里。彰华连靴子都穿不上,急急奔到帐篷,果然不见那人。
他开始慌张,按住石濑的肩膀,“人呢,她去哪里了?”
石濑支支吾吾,“属下也不知。前方值岗那人说,没有见娘娘经过,她必是从后方走的。”
彰华踉跄后退,连连摇头,“她终究还是想走,她还是不要我了,她就这般恨我,连孩子都不想见了?”
言毕,他的身子瘫软,差点跌倒,幸好石濑将他扶住,“皇上,许是娘娘出去散散心也未尝可知,你先别急……”
彰华的眼角已经开始潮湿,为何,明明说好要一起去上宁看孩子,她还是走了。就为了逃离他?她可知,这么多年,没有她的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就算不为他考虑,可孩子呢?为了断掉与他之间的联系,她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吗?
“后方是水池,她就算想散心,也会往前走。”
顿了顿,他自言自语,似乎再回味此话,“水池?”
扫视四周,彰华见包袱还在,打开后,里面的衣物果然不见了,他松了口气,为自己找到一丝希望,随即挑帘出账,厉声道:“朕去后面看看,尔等在此守候,不得跟过来。”
“喏。”众人领命。
白滢适才在帐篷只觉得浑身难受至极,原是这两日为了赶路,全身已经香汗淋漓,一路紧绷,想找点地方放松,适才听到彰华说这附近有水池,随即顺着哗啦啦的水流声,走进林间。
夜渐渐深沉,林间脱去白日的躁动与烟沙,幽静地绽放着深邃与纯真,星月淡淡,就算处于冬日,却感受不到冷意,此处一年四季,都是炎热无比。
景物显得轻盈而灵动,这些日子,与彰华重逢后的痛心,爱恨,纠结,懊悔都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她抬头,看着天空,呢喃着,“父皇,滢滢该怎么办,我爱他,哪怕卯足力气去恨他,都感到恨不得,可我又恨他,若不是他入侵北齐,后面怎会发生那么多事,就算真凶另有其人,他也有责任,是的,女儿该恨他,不能心软。
回应她的,是清幽而遥远的夜色,她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她靠在树上,回望后方那越来越远的灯火,禁不住冷笑,造化弄人,她怎会还对他有一丝牵挂,不,等见到孩子后,她要尽快离开,再同他相处,就怕自己会心软,那她有何颜面,去面对惨死的父皇。
这是她见到彰华后,第一个过得如此静谧,如此安和的夜晚,她遥望星空,手却无意地抚摸自己的身子,这一刻,忽然想到在哀牢山与彰华相处的那几夜,他那时正与自己浓情蜜意,贪婪地吻着自己,她苦笑了起来,那时的她只想着和他长相厮守,怎会料到日后会和他反目成仇,承受着痛苦。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命运。
她的心在轻轻呼啸,苍茫的云,林间的雾,冲进她的心间,她只想骑着青云,去追逐少年时代的生活,乘风破浪,鲜衣怒马,没有烦恼和忧愁,也没有那青衣男子。
天上的孤星,就像自己的父皇,默默地注视自己,深深地看着自己,父皇,为何你让滢滢快乐无忧,却又要离开自己,在我和他之间,戴上沉重的枷锁?我不敢再爱他,也爱不起。
她低下头,盈盈的泪水悄然滑落,她用手轻轻拭擦,看到手中换洗的衣物,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她直了身子,走向那水池。
黑夜中,彰华的脚步已经朝这边快步赶来。
水池不大,依在众多树木的中央,宽广而圆润,夜色下闪着光亮,白滢环顾四周,见无人后,放松下来,在池水边静立一会之后,呼吸着林雾,一股伤感涌上心头,良久,她缓缓解开衣衫,将自己投入那悠远深沉,细腻清凉的池水中。
彰华已然来到池边,看到她的身子在星光的反射下有着淡淡而缥缈的白光,咽了口水,躲在巨石后,他就像一个作怪的小贼,忽然见到仰慕的神女,怕她发现自己的偷窥,心虚地藏了起来。
尽管,那人已经是自己的妃子,他们,已有多次肌肤之亲。然心里,再见到她后,还是松了口气,她没有离开他,她只是爱干净,才会来此沐浴。
白滢躲在池水里,犹如投入父亲的怀抱,仿佛回到久远的以前。她幽然的倩影在池水中浅游摇摆,池水清凉透彻,月光洒落而下,飘荡着难以言表的气息。
白滢将头埋进水里,屏住呼吸,身躯犹如银鱼在水底摆动,与世隔绝之下,她的心却渐渐平复,思路也从迷茫转向清醒,她和彰华这辈子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与其如此,那就要勇敢地舍弃他,不管怎样,他是个侵略者,再多的爱与柔情,都不可能抵消他对北齐的伤害。所以,她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对他存有幻想。
水花四溅,她哗地一声站在池边,呼出一口长气,犹如梦中惊醒,周边树影朦胧,水光渺渺,她在夜色中,终于洗涤了几日来的污垢,也荡尽了身心的杂念。她将头发轻轻束起,正要去旁边拿衣服时,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彰华的身影从巨石后闪现,朝她走来,她又是一阵惊叫,
“啊……你走开。”
白滢迅速将衣衫拿起盖在身上,不过从方才到现在,她的身子还是被他看了个遍,他暗自嫌弃时间太过短暂,“滢滢,你可有事?”
白滢捶打地面,瞪着他道:“你在那里多久了?”
彰华垂下眼眸,“我方才担心你,寻你而至,在你还未跳进池中,我便寻到你了。可我……”
顿了顿,“可我,只看到一点点,你脱衣服那会,我,我……”
他说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脸庞犹如被火烤熟了一般,看着白滢那娇软莹润的身子,不由得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