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恼怒自己的疏忽,平日对周遭环境一贯警惕,为何与他在一起,就放松自我?她本想出言呵斥,然缓了口气,平淡而问,“皇上坐在民女身旁,有失礼节。男女有别,还请皇上出去。”
彰华见她从睡梦中苏醒,眼中本泛起温热的涟漪,听她疏离的语气,瞬间目光黯然,她连跟他共处一室都不同意,当真是十分嫌弃他了。
他掩下眸中的痛楚,微笑道:“我在林中觅得一野兔,烤了兔肉,给你送过来。”
顿了顿又道:“这几日你一直奔波劳累,一口鲜肉都没能吃上。”
“嗯,有劳。”
竟是这样,瞧那兔肉肉汁滚动,还腾起乳白色的香气,想来是刚刚烤好的,白滢尴尬,倒是自己对他过度揣度了,即便如此,她更心烦意乱。
“多谢皇上。”她的语气听不出有几分真诚,倒是疲倦的神色,有点像是在嫌弃他多此一举,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也不想和他多说话,索性起身走出帐篷。
彰华看了一旁的食物,垂下眸子,叹了口气。
戈壁上的空气总是粗糙,哪怕在清晨,白滢依旧感到郁闷,环顾四周,却发现,兔肉是烤好的,可为何周边连个火堆都没有?
她猜得没错,彰华昨夜就在她身边,且拿那刚烤的兔肉掩住她耳目,制造出他刚刚进帐篷的假象。他还敢装模作样?
又想起,他昨日强制与她共乘一骑,不让她坐马车;又抱着她入帐,还偷看她沐浴,她顿时咬牙切齿,正巧彰华从身后掀帘而出,又将兔肉递过来,“滢滢,我们还要赶路,你先吃点……”
“彰华,你为何如此纠缠不休?”她突然厉声呵斥,顾不了周围的眼光。
“何意?”
“我早就和你断得干干净净了,高滢已经死了,就算如今你我同行,也是因为我同你的约定,待我救出寒英,我就会走,你的情意我十分感激,但有些事就算有旁人从中作梗,可若不是你,别人又怎会有机可乘,过去已去,我们回不去了,你怎能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昨晚先是在水池边,后面回来后,你又在何处歇息?还有,你说这兔肉是你烤的,那火堆呢,为何这周边都没有?”白滢瞪着他问道。
“我昨晚谁在马车里,还有这兔肉,的确是我刚刚烤好拿过来的。”
白滢怎会相信,“那车厢窄小阴郁,连我坐在里面都感觉烦闷,你在里面休息?若你未在我身旁,而是备食,那烤肉总该有个火炭吧,还是说,你进去这片刻之间,你的下属就手脚麻利到把火炭收拾干净,嗯?”
“你可问他们。”
彰华指他的护卫,白滢扫视一周,众人仿佛没有听见二人的对话,都在干手里的活,准备出发。
“呵呵,”白滢一声嘲笑,“他们当然为你说话。”
石濑本想上前说清楚,但跨出几步,就缩了回来,那兔肉的确是皇上烤的,他在两里以外烤的,就怕烟火窜了她的鼻子,影响她休息,才会在那么远的地方生火烤兔子,可她倒好,狗咬吕洞宾。可白滢在气头上,他无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面对白滢的责备与怀疑,彰华并没有发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昨晚真的没有进去打搅你,这兔肉的确是我方才烤好的。”
说到这,他感到有些无奈与委屈。“是,我一直还爱着你,我放不开你。即便这孤苦寂寞的五年,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你尚在世间。我从未放弃寻找,能见到你活着,我是开心的……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欺骗你,你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想用余生来补偿……可我知,你不愿见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说到做到,只要,你真能舍得我和孩子。”
“我对你的关心是发自肺腑,自然为之,你不必因此而尴尬……还是说,你如此地想要避开我,是因为你还在乎我,你怕屡次接近我,会影响你做的决定,才会一次次地想将我推开?”
白滢嘴角一抽,顿时语塞,随即哈哈一笑,“皇上未免太过自信了,民女坚定不移,不会因任何人更改初衷。还是皇上觉得,民女心中依然有你?”
彰华眼神平静,定定地看着她。
她错开他的目光,“我连复仇都能放弃,还有谁能扰乱我的心神?”
“既然如此,你已壁立千仞,无情无欲,又为何要在意我接近你,又为何要因我发怒?我对你的关心,你大可视若无睹,不是么?”
这是什么鬼话?白滢气极,又想反驳,却觉得彰华话中有话,若她再发怒,岂不被他说中。他果然狡猾。
她咬咬唇,反正过段时间就能甩开他,又何必同他多费唇舌?
于是,她淡着色,“既然如此,民女感谢皇上关怀,也请皇上金口玉言,到时信守承诺,放民女离开。”
言毕,端庄地朝彰华行了一礼,然后朝马车走去。
队伍出发,这次无论如何,白滢都不肯与彰华共乘一马,着急赶路,无论彰华如何劝说也不肯休息,只能依了她。
终于,在酉时,看到了乌孙城墙。没有上宁的城墙高大,逶迤,只是用土砖堆起,粗糙而泛黄。乌孙本是牧民部落,最后在这戈壁滩上,仿照中原建起城池。
这时,城墙上有不少乌孙士卒巡视,也有人守在门口,对行人检查。彰华跳下马,朝马车内的白滢伸出手,示意她要下马接受审查,白滢纠结,彰华一笑,“事关重大,”
又仰头看着她,轻声道:“滢滢,我没有任何想法,只想接你下马。你这般犹豫,倒叫我觉得,你怕我搅乱你的心思?”
白滢瞪他一眼,“怎么可能?休要激我。”
“哦?”彰华狡黠一笑,“既然你无欲无求,那你把手伸过来又能说明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