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远如捣蒜般点头不止。
“能,一定能,只要你们跟我回去,爹一定改。”
路生扬起头,斩钉截铁的道:“好,我再相信你一回。”
来喜急忙拽住路生,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你真的相信他?”
路生没有回答来喜的话,而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贺知远一眼。
“那好,为了验证你的决心,剁了你的右手,我和娘立刻跟你回去,后半生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好好过日子,我和娘都不会抛弃你。”
贺知远愣住了,他似乎从未想过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刘思雨也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路生小小年纪,不仅说话条理清晰,为人处事也如此果敢。
怎么看都比田大妮儿这个当娘的更像个大人。
贺知远感到自己被孤立了,连唯一的儿子都不站在他这边,老婆也不吭声,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高高地举起砍柴刀,正准备下刀时,内心的胆怯瞬间让他退缩了。
随即,他开始呼天抢地,试图用自己的惨状来博同情。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脸没皮,这些年让大妮儿跟着我受苦了,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没有好好照顾儿子。”
“我该死,我不配活在这世上。”
说着,他故意将砍柴刀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见大家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有田大妮儿眉头紧皱,眼眸里似有心疼。
贺知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立刻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将砍柴刀在脖颈上轻轻一拉,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田大妮儿呼吸一滞,惊呼道:“知远……”
贺知远更加卖力了,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眼里还带着对田大妮母子的不舍和对这世界的留恋。
抽噎道:“大妮儿,对不起了,这辈子没好好对你,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吧。”
田大妮儿再也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扒开两个兄弟,急忙走到贺知远面前,一把紧紧地抱着贺知远。
“你这个冤孽呀……”
说着,拳头如雨点般在贺知远的肩上捶打着。
“你咋就死性不改呢,咋就不能戒了那害人的赌博,好好过日子呢?”
贺知远一把丢开砍柴刀,也紧紧地抱着田大妮儿,任由她的拳头在肩头捶打。
边哭边保证道:“我改,我一定改。”
可这院子里除了田大妮,估计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相信他了。
刘思雨不禁暗自撇撇嘴,这么拙劣的演技也能哄得田大妮上当,可见田大妮对贺知远的感情有多深了。
抬头看了看其他人,老太太的眼里只有心疼和无奈。
似乎觉得大妮儿就是这个命,只是心里又实在心疼这个外孙女儿,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而田青山眼里除了心疼,更多的却是悔恨,那悔恨如同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来福和来喜对望一眼,满眼都是深深的失望和无奈,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心头。
颇有点儿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来财虽然小小年纪,可已经能看到事情的本质。
气鼓鼓的道:“大姐,真要跟他回去吗?”
“他根本就是在骗人,从我记事起,他说了多少次要改,可他改过吗?”
“这次不仅把你打个半死,还欠了十几两的印子钱,路生表弟都 9 岁了,你让他往后咋办?”
刘思雨急忙将目光移到了路生脸上,只见他清瘦的脸颊上,眉头已经锁到了一块。
眼眸里是拼命压抑的隐忍。
小小的拳头也攥到了一块儿,最后只能一拳砸在了土墙上,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可那个瘦弱的身影却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这可把一旁的人吓坏了,老太太立刻心疼的将手搂在怀里,急忙拿出布巾擦拭上面的血迹。
连连责备道:“我可怜的孩子呀,你咋这样伤害自己,这不是生生要挖了太姥姥的心吗?”
说着两行浊泪顺颊而下,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
田青山也心疼的搂着路生,一向木讷的脸上微微抽动,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心头像滴血一样的心疼。
田大妮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抛下贺知远,急忙将儿子搂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唰的往下掉。
来喜拍了拍田大妮的肩头。
语重心长道:“大姐,来财说的对,大人不管咋样都好说,可你总得为路生想想。”
喜妹一直在旁边看,焦急的不知从哪下口的好。
她是很赞成丈夫的话,那样一个烂赌鬼,要摊在她身上,她早就拿着菜刀同归于尽了。
心里也着实不明白这个大姑姐一直在犹豫啥?
这些年,里里外外的帮他们还了几十两银子,公爹和丈夫带着小叔子没日没夜的干,她和小姑子也是马不停蹄的闲不下来。
可这一家人拼死拼活省下的那一点钱,除了给摊巴的婆婆治病,剩下的几乎全被那个烂赌鬼给霍霍了。
这些钱要是花在大姑姐和路生身上,她无话可说。
可全扔给那个烂赌鬼,连点响动都没有。
害得她春苗病了没钱及时看,耽误这孩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要说不恨,那也是假话。
可真要恨,她又没办法将这些气全撒在大姐身上。
忍了这么些年,她以为今天已经到头了,没想到大姐又走了回头路。
气的一把拉过田大妮儿。
“大姐,你真要跟这个烂赌鬼回去?”
“他可是还欠着十几两印子钱呢,家里为了给来喜成亲已经借了外债,可就是这样,还是连间像样的新房都准备不出来。”
“只能将那半间漏雨的破草棚子改成新房,好在弟妹不是个计较的人,来喜总算是团圆了。”
刘思雨有点羞愧,她为了早点获取自由,找上的来喜。
可没想到来喜一家为了这桩婚事,这么用心。
喜妹可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只是这些年攒了一肚子的委屈。
今天似乎已经到了瓶颈,急需要喷发出来。
“家里真的这样穷吗,我们一家起早贪黑,除了那几亩地,果园子几乎是耗尽了全家的心血。”
“但它从没让我们失望过,每年至少回馈10多两银子,可我们家一日三餐除了杂粮粥,连顿饼子都不敢烙,这些钱都去哪儿了,大姐不清楚吗?”
田大妮儿自然是清楚的,饱含泪水的目光里全是歉意,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喜妹,少说两句……”来福及时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