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一下如麻的思绪，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喜妹交代了一声，便向营山村赶去。
    雪已经在昨天停了，刘思雨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没出太阳，但天空比平时亮堂了许多。
    暗想，大概下午太阳就会出来的。
    这应该算是个好兆头，下了这么多天的雪，在思含入学的这一天晴了。
    刚到篱笆园外，就听见王氏催促的声音。
    “思含，要不我们先去吧，你姐怕是有事耽搁了。”
    “我姐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陪我去，你就不要再催了。”
    这是刘思含固执的声音。
    刘思雨嘴角上扬，心里却暗骂一声，这小子咋这样轴呢。
    但被人挂念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刘思雨笑着踏进院，“还是思含了解我。”
    刘思含见姐姐回来了，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欢喜地走上前拽着刘思雨的胳膊。
    “不是说昨晚上就回来吗，咋的到现在才来？”
    刘思雨替思含扯了扯新衣服，又将新书包整理了一下，倒是有几分学子的样子。
    歉意的道：“我是打算昨天回来的，可来喜的外婆突然病了，我也不好甩手就走。”
    王氏急忙上前关心。
    “啥病，要紧不？”
    刘思雨摇摇头，她不愿影响思含今天上学的好情绪。
    “人老了，一点小毛病不碍事的。”
    王氏这才放宽心，“那快走吧，再晚该迟到了。”
    三人一路上都是幻想着入学后的模样，思含和王氏既紧张又期待。
    弄的刘思雨也微微悬起了心，就好像第一次远离爸妈，要去外地上大学一样。
    既期待大学的美好，又畅想着离开爸妈后那种自由的生活。
    真正踏进大学校门时，各种担心接踵而来，室友好不好，在大学里会不会遭人霸凌……
    又或者，期待已久的大学恋情会不会没有想象的那样完美……
    各种期待和担心交织在一起，竟然让三个喋喋不休的人出奇的保持一致安静。
    走到柳林村的时候，王氏紧张的心一点也不比新婚之夜。
    她筹措了一下，还是拽住了刘思雨的胳膊。
    “我跟着去合适吗？”
    刘思雨轻笑一声。
    “你可是他亲娘，你不合适，难道找个外人就合适啊！”
    王氏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害怕在夫子面前给儿子出丑，但又特别渴望能亲眼看着儿子走进私塾。
    刘思雨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情，一把挽起她的胳膊。
    言语里多少带着一点戏谑。
    “好了，我挽着你的胳膊，一块儿把思含送入私塾，心里祈祷着他学有所成就是了。”
    王氏这才展颜一笑。
    拜访了卫夫子，又交了束修，卫夫子对对一旁恭敬的男娃招招手。
    “灵轩啊，带你小师弟去学堂，给他找个位置坐下，我待会儿就去。”
    那个叫灵轩的，面对卫夫子时特别有礼貌，听到召唤，第一时间走到卫夫子面前，双手微微交叉鞠了一躬。
    “是，爹爹不必着急，儿子定会安顿好小师弟。”
    卫夫子轻轻捋着胡须，十分欣慰的摆摆手。
    “去吧。”
    刘思含第一回见到父子之间这样的相处，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王氏就更不用提了，整个人都紧张的只会尬笑，她这辈子敬重读书人，也崇拜读书人，但就是见了读书人腿肚子会发紧。
    刘思雨轻轻拽了拽她，他们两个只是农家妇人，就算不懂礼节别人也不会怪。
    思含才第一天入学，正常表现最好，表现的太机灵，也未必是好事儿。
    走进学堂，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男娃，有大有小，刘思雨一眼就看见了张致远。
    张致远也看见了她，但那小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愣是假装没看见。
    刘思雨到半点不在意，要不是担心思含会被他刁难，压根就懒得看他一眼。
    卫灵轩话不多，将刘思含引到一个靠前的位置，便安排他坐下。
    随后特地对刘思雨和王氏拱了拱手。
    王氏不知如何回礼，正准备也学着卫灵轩的模样，刘思雨却急忙拉住了她。
    轻轻的福了福身，便带着王氏离开。
    直到离开学堂很远，王氏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唉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紧张，比嫁给你爹那会儿还紧张。”
    刘思雨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
    “丑媳总有见公婆的时候，有啥好紧张的。”
    “是思含去读书，又不是你去，往后若是思含考取了功名，你还要应酬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那些人都是七窍玲珑心，说话山路十八拐的，那才紧张呢。”
    王氏一下拽紧了刘思雨的胳膊。
    “那咋办，我往后……”
    “哈哈哈……”
    刘思雨笑的前仰后合。
    “思含才第一天入学，等他考取功名没有20年也得18年，你现在紧张个啥？”
    王氏这才知道刘思雨在逗她，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哪有这样捉弄我的？”
    只是眼圈，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
    刘思雨急忙收敛起笑容。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这不是看你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吗？”
    王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眸中的金豆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控制不住地滑落。
    刘思雨惊愕地瞪圆了杏核般的俏眼，就开个玩笑，至于这么委屈吗？
    “咋啦，还真开不得玩笑吗？”
    王氏抽抽搭搭地抬手拭去眼泪，只是话音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我当姑娘的时候，总听你外婆和媒人商量要把我嫁给谁，得多少两银子。”
    “那时候我整天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你外婆一狠心，会把我卖给一个病恹恹的老头。”
    刘思雨微微来了点兴致。
    “那你最后怎么嫁给我爹的？”
    王氏抬手抹去脸颊的泪，额头微微仰起，似有委屈不想让人知道，但又实在憋不住。
    “还能怎么地，你爹出的银子多呗，我长得又不出众，你爹能出 10 两银子，你外婆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当我听说你爹还读书识字，心里那个激动啊，兴奋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可进门才发现，你爹他压根不喜欢我。”
    王氏说到这儿，带泪的眼里还是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这一点刘思雨也多少明白点儿，原主的记忆，那个老爹的确是不喜欢王氏，心里应该一直装着原主的母亲。
    可人都已经死了，她不希望王氏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便想着安慰一句。
    “谁说我爹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咋会有思含呢，他大约是刚开始不熟，才对你有所疏远的。”
    王氏轻哼一声，“你不愧是你爹的女儿，连说的话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