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的意思很明确,刘思含到底没有伤到性命,就算闹到官府,县令顶多会判张致远赔些银子,打上几板子,这件事儿基本就了了。
卫灵玉不过是把他喊出去,并没有实质性的犯罪,再加上她指认张致远,不仅无过还有功。
但这件事对卫灵玉的名声却是影响极不好。
如果把卫家人逼急了,卫灵轩那小子为了保住家人的名声,反过来指认刘思含。
说是两个孩子在外面玩,刘思含起了歹念,想要轻薄卫灵玉,张致远不过是见义而为出手重了些。
如果事情这样反转,刘思雨不仅不能为弟弟讨回公道,还可能搭进去刘思含的前程名声。
来喜虽然没有秦风想的那么深远,但他也深知人心险恶。
尤其是卫夫子那样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一旦把他逼急了,提起笔杆子就可能毁了刘思含踏上仕途的路。
折腾半天,不一定能替刘思含讨回公道,还有可能把人搭进去。
这样一想,私了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刘思雨却觉得憋屈。
替思含也替自己。
身为小人物的悲哀和无奈,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刘思雨觉得喉头有些堵,眼圈也有些发涩,有热热的东西滑落。
顺着脸颊滑到嘴边,刘思雨尝了尝,有点咸,有点凉。
就像她的一腔热血,在这个无情又残酷的时代,被击落的粉碎。
飘入风中,化作一缕冰冷的寒风。
是啊,这里是律法还不太健全的古代,文人都把脸面看得比命重,更何况官场上那些老狐狸。
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这时候她才清晰的认识的,她已经远离了从前熟悉的世界,远离了那些曾经那么熟悉的是非对错。
突然觉得有点冷,不是身体的,而是内心深处的那种孤单和恐惧。
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一切都是那样,既熟悉又陌生……
来喜明白刘思雨的这种心情,他也曾经愤怒过,抗争过。
被现实无情的撕裂后,也曾深深的痛苦过。
刘思雨的眼泪让他心疼,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人成长必经的心酸历程。
轻轻的将人揽入怀中,柔声道:“难过就好好哭一场,然后擦掉眼泪,你做判官。”
“公道怎么讨,你说了算。”
晚上,来喜将白天和秦风商量的结果对王氏说了一遍。
王氏看了看从进门就没露过笑脸的刘思雨,一脸为难。
“思雨,我觉得秦捕头和来喜说的有理,那就不要追究卫夫子家了,毕竟思含还要跟着夫子读书呢。”
刘思雨的心更失落了,没想到王氏这个当娘的也这样说。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算了,当做不知道,思含就白白受苦了吗?”
王氏也很心疼儿子,可这样的委屈,他们从前也没少受。
顶多不过是骂上几句,出出气就算了。
不过这次思含差点丢了命,王氏觉得至少要到张致远家里闹一闹,要他也和张婆子一样,当着全村人给他们道歉。
刘思雨一听,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讥讽。
“道歉,你的心可真大,你敢保证道完歉之后,那张致远不会变本加厉,下次直接要了思含的命吗?”
王氏吓得后退一步。
“那,那你说咋办?”
刘思雨目光一厉,“伤了思含,想道个歉就了事,门都没有,我定会让他们尝尝皮肉之苦。”
“那要是夫子不让思含去上学了咋办?”
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内心里始终不想追究夫子女儿的责任,害怕因为这件事夫子对思含另眼相待。
“不会的,起码明面上夫子不会做得过分。”
来喜笃定的道。
王氏听了来喜的话,担忧的神色微微减了几分?
“那你想咋办?”
刘思雨其实理解王氏这种小妇人的心思。
她这20多年都在受压榨,心理上已经习惯了。
最重要的是他对读书人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和害怕。
可她实在后怕,若是没有下洼村的那个姑娘救了思含,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卫夫子那边,我明天会再上门一趟,至少那卫灵玉,要亲自给思含道个歉,并且当着她父母的面保证,从此以后都不许再捉弄思含。”
“至于张致远,秦风会处理的。”
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疼思含,张致远交给秦捕头我倒是放心,只是卫夫子那边……”
“怎么,你怕那卫灵玉不来道歉,我会为难她?”
王氏木着一张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是有这个想法,思含还要在这上学,她不想把事情闹僵。
可刘思雨的个性她也十分了解,这丫头自从被母牛踢了之后,个性就变得十分强悍。
心里认定的事儿,10头牛都拉不回,她是真害怕,这丫头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但伤的是她儿子,她心里也气也恨,也恨不得给那丫头一巴掌。
可这些也只能在她心里想想,面对刘思雨的诘问,只期期艾艾道。
“娘也不是那个意思,我……”
刘思雨直接一抬手打断了王氏的话。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不会让思含没书读。”
第2天,卫家那边得知刘思雨肯让步,备下了厚厚的礼,到李老大家亲自给刘思含道了歉。
还把病重的卫灵玉背到刘思含床前,给他认真的道了歉,并当着他父母的面表示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刘思含。
这件事情也算落下了帷幕。
刘思含身体还有些虚,王氏便留在李老大家精心照顾。
刘思雨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害怕留在柳林村儿会控制不住脾气,便决定和来喜先回杏花村,缓一缓心情。
一路上刘思雨都鼓着一张脸,来喜知道她心里的气没消。
便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秦风那边也只是罚了些银子,其他那些都无关痛痒,别说是你,就是我心里也不舒服。”
刘思雨一扬眉。
“那你还劝我接受现实?”
来喜苦笑一声。
“不接受又如何,秦风只是个铺头,张致远好歹是个童生,他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刘思雨一下顿住脚步。
“你什么时候和秦风的关系这样好了,处处替他说话。”
来喜狡黠的眼睛眨了眨,突然靠近刘思雨耳畔。
“想知道我和秦风下一步的谋划吗?”
刘思雨一下来了精神。
“什么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