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夕阳西下,余晖洒进了厨房。
沈如筠和母亲夏秀芳正忙着准备晚餐。
夏秀芳站在水槽前,默默地洗菜,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水流哗哗作响,她的手却机械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终于,夏秀芳忍不住开了口。
自从看到女儿独自回家的那一瞬间起,这个疑问就在她心底盘旋不去。
她轻轻拍了拍沈如筠的肩膀,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沈如筠像触电似的猛地一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妈,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那也是,这一路奔波劳累,一个人辗转好几趟车,肯定累坏了。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夏秀芳嘴上说着,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女儿,似乎想要透过那笑容摸清楚她的心事儿。
尽管母女俩平时也常常通电话,夏秀芳会向女儿倾诉生活中的种种烦恼:
比如儿子整天不务正业,既不上班又懒得做事;儿媳妇也好不好哪儿去,不上班不做家务,成天就以带娃为油头,天天跑出去打牌,夫妻俩动不动就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还大打出手,弄得鸡犬不宁。
这些事情让夏秀芳感到心力交瘁,却又无可奈何。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年轻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导致的经济拮据、家庭不睦了。
这些日常琐事叠加起来的摩擦和郁闷郁结在心头久了,总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每次只要沈如筠一打电话过来,她必定要一吐为快。
所以在通话的时候,几乎就是夏秀芳叽叽喳喳、唠唠叨叨地翻来倒去将日常的磕磕绊绊像豆子一般尽数倒出来讲给女儿听,然后再听几句开解宽慰的话,心头也便舒坦了不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如筠总是向母亲隐瞒不好的事情,只拣好听的话说,例如近期获得晋升以及涨薪等好事。
“哦,对了,最近都没听你提起毅棠啊,先前你不是还跟我讲你们正在备孕么?”夏秀芳面露喜色好奇地问道。
就在这时,沈如筠突然伸出手关闭了水龙头,把菜放进储物篮里,然后转身朝着冰箱走去,打开冰箱门在里面翻找一通。
看到这一幕,夏秀芳立刻沉下脸来,怒气冲冲地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压低嗓音质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言语间已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此时此刻,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彻底击溃了沈如筠勉强支撑的心理防线。
她的身体瞬间犹如被抽去了牵引的傀儡,顿时一委,双肩低垂,重重地叹息一声,泪水先行夺眶而出,“妈,真的很抱歉……我和他……已经打算……办理离婚手续了。”
说话间,她双手捂着脸,嘴里似乎压抑着哭声。
“什么?”夏秀芳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惊呼。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被雷电击中,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脚跟。
离婚这个词,从未在她的人生词典中出现过。
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便是她一直秉持的婚姻观念。相夫教子、从一而终,则更是她坚守的婚姻生活道德准则。
在她眼中,离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降临,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沈如筠缓缓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眸,却始终不敢与母亲对视,声音哽咽着,终于还是哭着说道:“妈,我要离婚了……”
夏秀芳闻言猛地一愣,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拼命想要稳住自己那即将崩溃的情绪。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离……婚?你……你是疯了吗?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你能想象得到会有多么困难吗?以后谁来养活你?难不成你还打算回到娘家来?”她抹了抹眼泪,长叹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即使离婚了,这个家也没有你的位置了。”声音充满了悲凉和痛楚。
“妈,你别说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离婚。”这些话仿佛一把利箭,刺穿了沈如筠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而母亲接下来的话语更像是在那伤口上撒盐一般,让她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低落。
“你想过离婚的后果吗?......我们建的这个新房,吴毅棠可是拿出了整整 30w啊!......你要是真离了婚,难道还指望他不会跟我们讨要这笔钱吗?”母亲的语气充满了忧虑与无奈。
沈如筠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母亲,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她当然明白“离婚”两字,对于年过半百的母亲这种传统女人而言简直是一生的污点,永远拆卸不了的心理沉重的枷锁。
对她自小在这样一个传统狭隘的乡村女孩而言,也是她从来都避而远之的噩梦。
但眼下除了离婚是这段婚姻的最佳结局之外,其他任何形式的将就和凑合都只会是饮鸩止渴,让彼此更加痛苦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妈,这个事情我心里有数,我会和他好好商量的。我们的离婚协议里会把这些都写清楚的,您就别太担心了。”
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谁都能看出那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沈如筠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安抚母亲的不安情绪,却不知自己心中的苦涩早已汹涌澎湃,不停地撞击着她的脆弱不堪的心。
然而生活总得继续,哪怕内心早已被痛苦折磨得千疮百孔,她依然得咬着牙承受。
话音刚落,沈如筠便转身走向煤气灶,她伸手轻轻扭动开关,打开油烟机,蓝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
紧接着,一阵嘈杂的油烟机轰鸣声和锅铲撞击声充斥整个厨房,瞬间掩盖了所有声响,仿佛连同那些令人窒息的痛苦一同吞没。
母女俩默契地保持沉默,各自沉浸在无尽的思虑之中……